爱华网特约采访·撰文/张一君 高群耀一直在媒体面前说，他是一个顺势而上的人，做工作要跟对人，做对事，其实他更是一个逆势的人。因为吴士宏在《逆风飞飏》一书中的一句话：“我想把微软中国做成中国微软，但在微软这艘庞大无比的巨轮所形成的高度官僚体制下，这事太难了！几乎不可能！”，他去了当时危机四伏的微软，使微软中国成为中国微软变成可能；在跨国公司这样一个复杂庞大的生态体系里，中国区总裁和集团最高管理层的沟通有着层层关卡，而高群耀却要“顶天立地”，要与总部有“直通车”，因此，当他重返欧特克时，最终促使欧特克公司专门成立了“中国特殊事务委员会”，使得中国管理层与总部最高管理层之间的直接沟通以制度化的形式确立了下来。就像默多克邀请高群耀参加的内部高级经理会议的主题 ——“想象未来”， 高群耀不是一个要想象未来的人，他是一个要创造未来的人，创造他自己的未来，他所服务企业的未来，他所服务行业的未来。就像他喜爱的减压游戏——围棋，落子之间，勾画一个别人都不能想象的空间和占位。 我的主要任务是了解国情，寻找机会 数字商业时代： 作为一个外资机构的中国区总裁，你怎么定位自己的工作内容？ 高群耀：我原来在IT界的时候就感觉到，担任外企在华CEO，除了必需的职业道德之外，首要的一点就是能深入地了解国家、公司和产业。而在这其中，国家是放在最前面的。如果不了解这个国家，就很难做好这个CEO。所以要把握好既作为一个外企高管，同时又是一个中国人的尺度，要找到相通的地方，这个过程是这份工作里特别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传媒这个行业里，对国家、产业政策、政府的了解是做好这个工作的一个最基本条件。当然，人们常常是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越不敢说对它有多了解，尤其是中国，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总是有很多要进一步了解的部分。 因为政府不仅仅是一个产业政策的制定者，它本身也是你的客户，在整个过程当中，政府所扮演的角色不一样，不停地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这和在其他国家做政府关系是非常不一样的。我不认同和政府搞好关系就要靠吃吃喝喝，作为一个外企在华主管，一定要提高整个管理层对中国业务环境深层结构和形势走向的认识，能够解读和把握它，了解政府的某一个决策是怎么来的。另外，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创新能力。在产业融合的环境下，你要找出自己的商业模式，很大程度上是在创新。所以，了解国情和创新思维是面对挑战最好的对策。简单地说就是，了解国情，制定战略，寻求共赢。 数字商业时代： 新闻集团和中国移动的合作已经有两年多了，当时很多人都猜测说新闻集团真的找到了一个进军中国的入口。但是现在来看，好像也没有特别多的合作动作体现出来？ 高群耀：这要有一个过程。在中国做内容，不仅有商业方面的挑战，还要在中国现有的政策法规框架下来做这个动作。如何找到一个好的定位和途径，能够把最有优势的内容提供给客户，还需要一段历程。 数字商业时代：之前大家都会觉得中国应该是新闻集团最看重的新兴市场。而从去年来看，新闻集团在新兴市场上越来越看重印度，其投入在印度也比较大，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高群耀：中国还是非常重要的一块市场，新闻集团对在中国发展的承诺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也是我今天在这里工作的一个很重要的前提。中国在传媒这一行业的环境与印度有很大的差别，集团有些业务在印度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比如星空电视在印度今年已经连续第9年收视率排行第一，那简直就是印度的CCTV，这样的市场规模在业务上相应地做一些投入也是很自然的。但中国发展和印度市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个零和的关系，这并不影响新闻集团在中国进行发展的承诺。我们目前主要就是要了解多变、速变的国情，寻求共赢的战略。 晨跑对我来说就像喝咖啡 数字商业时代： 你觉得进入一个传媒集团里工作，跟你之前的工作比是不是更有挑战呢？ 高群耀：我觉得做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挑战、刺激，恐怕工作的兴致、积极性就没那么高了。爱这个工作，就是因为有挑战。这是个学习的过程，是个成长的过程，成就感才是最大的推动力，挑战也是热爱工作的一大主要原因。 数字商业时代： 你和商业社会里比较成功的几个人，像盖茨、默多克等等都一起工作过，你觉得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同？ 高群耀：我觉得工作主要是两点：跟对人，做对事。跟对人就是跟那些对产业发展有影响的人；做对事就是对准大趋势。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刚好这几年我和商业里的这些巨头们一起工作，彼此的互动也比较多，在他们身上都能学到很多的东西。我觉得跟对人、与之共事的成长速度要快得多。 数字商业时代： 你曾说过自己是个很重人情的“领导”，那么现在你是否依然留恋、怀念在微软的日子？ 高群耀：我的职业生涯是从30岁时开始的，此前一直在读书，留学、喝洋墨水。我很怀念在微软28个月的工作经历，也很感谢微软给我那样一个机会，同时也很感谢那些员工和团队，没有他们不可能有微软中国那段28个月的成长业绩。2000年，微软中国在“51家最佳就职企业的在华跨国公司”中名列第二位，而在IT公司中名列首位。此外，商业业绩的增长、与中国政府关系的改善、合作伙伴的关系融洽等变化都发生在我任职期间，我很欣慰为微软做出的这些贡献。我相信微软中国会做得更好。 数字商业时代： 听说你经常通过跑步放松心情，通过下围棋磨炼心态，坚持每天早晨6点钟起来跑五六公里？ 高群耀：我的业余爱好乏善可陈，但我很注重体育锻炼，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约上田溯宁、更多的时候是和杨元庆等人一起打网球。我喜欢晒太阳，很多人都羡慕我这健康的黝黑肤色。早晨6点起床跑步1个半小时的习惯我坚持了十多年，不管我身在何地，不管刮风下雨下雪，即使晚上工作到了凌晨二三点也不会影响早晨的锻炼。工作量越大跑步的距离越远。来微软前，我早晨跑三四公里，到微软后加到六七公里，为什么？我是想通过跑步来放松心理，晨跑对我就像咖啡一样重要、必需，很多Idea都是在晨练的时候产生的，跑步是一种很好的休息方式。 IT和传媒的定义都发生了很大改变 数字商业时代：你一直在说未来的传媒业会发生很大的变革，那么你理解的传媒业未来的发展趋势是怎样的？新闻集团正在做怎样的变革？ 高群耀：原来微软说“anywhere, anyone, anytime”, 电信业又加了一个 “any content, any device”, 所以原来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现在又加了一个“任何内容、任何设备”， 随着这些东西的发展，IT、互联网、电信、传媒产业的边界就开始模糊了，都改变了自己原来的商业模式。比如说Internet，开始是浏览器等等，至今已经做移动、做广告，而广告某种程度上是传统媒体的业务；中国移动也进入了数据业务，它从来不管自己叫运营商，它管自己叫信息提供商，这信息以数据来驱动，而不是话费了，而数据里面有游戏、有音乐等等，而这些领域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内容，实际上也进入传媒行业；再加上原来做电脑的，比如说Apple, 之前就是做电脑，而今天它给你一个iPod, iPod赚钱的模式是你可以下载很多内容，不管是音乐、短片还是其他的什么，实际上这又进入了所谓的娱乐传媒行业。这四大部分阴错阳差地都碰到了娱乐传媒这个行当。 数字商业时代： 媒体的这种发展趋势会在商业模式上带来一些什么变化？ 高群耀：人人都是内容提供者，然后大家的精力严重分散，所以大家的注意力开始严重的碎片化。当你在Google上搜索时，你可以看到任何一个内容，传统媒体的内容可能只是其中的选择之一，所以传统媒体的内容垄断和威信也被这种方式给打破了。与此直接关联的是广告产业被碎片化、被分享，瓜分的有互联网、有手机，还有户外视频广告如分众传媒。 传统媒体的商业模式特别简单，它的模式是做内容、通过播放载体，最终给客户。一方面挣广告费，另一方面挣订费，或叫订金，以前在商业模式上是80：20理论，而在今天数字化内容与注意力的碎片化中，那个20%的消费高峰会转变成长尾。 另一方面，当人们的注意力碎片化的时候，人们用其他的方式又重新聚集了，但聚的方式和原来不一样。如在一个虚拟社区里，比如人们因为音乐在MySpace上集聚在一起，从而使MySpace这个网站变成了一个音乐的造星平台，而不再是唱片公司，也不是电视。一‘分’一‘聚’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博弈。内容在用户消费这一端已经不再是吊在一棵树上了，而是有很多的方式进行消费。我可能是中国移动的客户，也可能是苹果公司iPhone的客户，这种方式的出现对于传统媒体的冲击是特别大的，原来的垄断被打破了。 数字商业时代： 社区的概念说到底还是一个圈子的文化，一定要有相同的爱好，至少要有相同的关注点，人们才会聚集在这里。 MySpace在美国是要想玩音乐就不得不去的一个网络平台。在中国有没有一个关键词让公众记住？ 高群耀：是，MySpace在美国的成功有很多东西，音乐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只是音乐这个部分最为突出。你可以Google任何一个歌手，他的家人、他的“粉丝”等等这些八卦消息几乎全都在MySpace这个社区当中，非常完整。用同样的方式来“百度”一下中国的音乐，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局面了，根本没有一个社区的概念。 网络一定要有结点，把大家凝结在一起。只是谁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并要在这个行业现有的状况下来做到。对于MySpace聚友网团队来讲，一个就是要有粘度的活跃用户，因为互联网这个行业今天已经很毛糙了，有各种各样的流量统计数字，这些数字的可靠性非常差。而真正的活跃用户才会给它带来真正的价值，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另外一个就是创业的公司一定要精良化运营，就是所谓的Cost Effect,就是有钱要使在刀刃上，使资本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第三就是一定要有一个本地化的团队，因为本土的优秀员工对中国会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 MySpace从音乐做起，是全球网络社区一个非常成功的Model、一个案例。在中国可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网络社区的成功模式，所以人们都在探索。 数字商业时代： 其实新闻集团不会给MySpace聚友网设定一个范围，就像你刚才说的，不会说一定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圈子，或者围绕一个什么样的关键词，换句话说就是不会有内容的限定。 高群耀：我觉得任何限定都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创意和新的商业模式的出现，目标是清楚的，是社区、是聚，至于用什么聚、用什么方式聚，我觉得这是大家共同摸索的部分。我们要做的是共同找到一个途径，方向是对的，然后执行到位，达成效果。 传媒更需要IT人加入 数字商业时代： IT、电信、互联网、媒体这4个行业未来可能就会越来越没有边界，就很难讲谁在谁的范围内？ 高群耀：这很自然，比如说电信公司，它在蓬勃发展的时候会有急剧的增长，但是到一定程度时它就会停下来，但它不肯停下来，它还要使人们不停地消费、数字化的消费。数字化自然而然就要进入到内容这个行当上来。产油的公司也是这样，如产油的公司把油管接到加油站就完事，终端消费界面就会脱离，你被加油站Inside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石油公司不肯，所以它收了所有的加油站，最终客户这部分还得我自己来接口。 数字商业时代： 所以各个平台都努力地一定要和终端搭上话？ 高群耀：电信公司也要做内容，通过新的方式来增值，否则它就只有基础设施，它就仅是一个语音通道。电信业具有相当大的优势，它有在线服务系统，有计费系统，这是电信中非常厉害的地方。它可以收费，任何其他公司再做一个收费系统都不太可能实现，你不得不让它帮你收费，帮你收费那当然我就砍你一刀（指收取中间费用）。 数字商业时代： 信息产品已经到了用户选择的时代，而不是像原来媒体推什么用户就去消费什么的时代？ 高群耀：没错，这是互联网和数字化出现的一个重大突破，就是控制权由原来的厂商和载体转移到用户。 另外，一是用户还可以有多种选择，更重要的是，用户本身就是内容创造者。每个人都是传媒，每个人都可以产生内容。数字载体和数字内容已全方位影响传统媒体行当，这是很不得了的，数字化在相当程度上颠覆着传统媒体的消费方式。传媒的商业模式是广告。那么广告这块，出钱的广告主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传媒这个行业。比如说，当年出现电视、广播，似乎并没有把原来的报纸（传媒载体）取代。但是今天新的4个产业的融合对传统报纸的做法是有本质的冲击的，比如原来的报纸很重要的广告收入是分类广告，现在这一块几乎被互联网全部拿走了。 数字商业时代： 最近Apple 出了新的产品，老型号的产品价格全部在下降，战略领导人宣称，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靠降价扩大销量。因为正如您所说的Apple已经不仅是一个终端的机器了，在增大销量的同时，聚集自己的人气。 高群耀：Apple的手持新产品提供了非常优秀的用户体验，变成Apple一绝。现在的智能手机，想干的事都能干，就是不方便，但Apple这方面就有优势，另外它的产品价格相当便宜。不管是从运营商那里抓来的，还是用什么方式， 只要占领人群，聚集了我的人气，每个人都用我的终端看内容，这个就非常厉害。实现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得到信息），消费量也急剧增加，今天人们被几个屏死死锁住，其中移动屏的占用量就更大了。当然也有新的屏出来，像亚马逊做的Reader,那就是一个新的数字阅读终端，供你随时随地看书、看报、看杂志，而内容提供方与亚马逊分账。 数字商业时代： 亚马逊的终端阅读器就是模仿Apple的商业模式？ 高群耀：亚马逊提供了Reader，相比过去只是在线卖书，用户体验就会更好。原来人们说电脑可以看书。但是很多人说，谁用电脑看书？躺在床上根本不方便：画一下怎么画，折一页怎么折？Reader满足了这个要求。甚至在你批注的时候，你也可以上网跟很多人交流。这就是个社区的概念了，各种各样的人因为一本书聚在一起。现在年轻人在网上讨论一件事就互相认识了。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般认为，没见面你怎么能认识呢，但对年轻人来说，他们认为已做过很多网上思想交流，就是已经认识了。所以这种变化对于传统媒体来说是非常有冲击的。
数字商业时代： 现在就比较能够理解为什么刚进新闻集团的时候你宣称自己没有转行了！ 高群耀：Follow the Trend,跟随大势。传媒这个日益数字化的行业需要IT人才。因为这几个行业在过去是分开的，今后如何在相互融合中占有新的优势，一定需要对不同的相关产业有不同的了解。这就需要有人从IT、互联网、电信到传媒的大融合中把握住新的产业链变化和企业运营变化，并在变化当中及时找到自己的优势卡位。 高群耀 新闻集团全球副总裁兼新闻集团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同时还担任星空传媒中国首席执行官，全面负责星空传媒集团在中国的业务运营。此前，高群耀分别在欧特克公司、华登国际投资集团 、微软中国有限公司担任要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