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 渝渝 一个几近光头的青年男子，淡定地笑着，推开门，他就是崔自默。 他既是画家，也有很多身份，有人评价他是“天才”、“奇才”崔自默。 他说：“每听到这些，都会吓一跳，如芒在背。” 他身上有着浪漫主义的狂而不骄，也有着异常的朴实与直率。他常有惊人言论，以致招来非议，但他全然不在乎。 “我画我荷”，兀然独在，繁华落尽见真纯。 人生的第一笔财富 崔自默是理工科的学士和硕士，深厚的理工科知识积淀，让他有着与众不同的思想基础。同时，他又是南开大学的艺术史学博士，是范曾教授的第一位博士生。这些交叉学科的学术经历，让他的思绪丰富多彩。崔自默称这种“曲折经验”是他人生的第一笔财富。 他出生在河北省深泽县大直要乡南张庄村，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子。“在城市里许多年了，这里的精彩和复杂实际上远胜过去，但奇怪的是，我晚上所做的所有的梦，几乎仍然是少时在家乡的情景，那里的街道依旧，人物依旧。” 崔自默在《从前》一书中这么说，他觉得，那里是他真正的生活之源。 崔自默的传统文化和艺术启蒙，得自于他的父亲。闲暇时，父亲在炕上放上吃饭用的矮方桌写毛笔字，偶尔也画几笔。他讲述：“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书写的王勃的诗《杜少府之任蜀州》，其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句子，父亲给我讲解时，我很激动。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开写毛笔字，家里没有什么‘颜柳欧赵’之类的字帖，父亲也没有什么兴趣指导我，所以我那时只是糊涂乱抹一通，还在涂了黑漆的西屋门上写‘万事如意’”。 1989年，22岁的崔自默大学毕业后只身来到京城。“工科出身，谁都不认识，两年在工厂，两年后停薪留职，到处寻找前进的路。”对艺术充满着激情，一直都不肯放弃的他，打算考文科研究生，但跨科考研困难很多，仓促之间没能实现愿望的他，1993年继续考取了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 不过，崔自默心中一直牵挂的，是他自己的艺术理想。在校学习的过程中，他已经开始参加各种画展，创作了很多篆刻与书画作品。研究生毕业后，他担任全卷特约编辑而承担了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22卷本860万字的文集。“他的文章什么都涉及，给我的思想打开了很多扇门。”直到2000年，崔自默到南开大学读博士，开始正式走上艺术之路。 “人生如行路，虽然本来方向已定，但是遇到堵车、修路等状况，不得已就得转弯，甚至走回头路。这种曲折，不是有意的设计，谁也不愿意去追求挫折，但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了心智和毅力，丰富了体验和经验。”他这么说。在行走的过程中，崔自默体验了“四种心态”：敬畏心、感恩心、慈悲心、平常心。同样的事物，以不同的心态去面对，结论和结果大不相同。由此，他给自己立下了十二字箴言——“知生死；轻荣辱；忘得失；少是非。” 文怀沙先生在给崔自默《得过且过集》一书的序中说，“简单地以杂家看崔自默，很不妥当。杂家基本上是心不专一，而自默则大不然。自默专心，专心于人生与艺术的两大目标，他的大目标始终是一个，所以即便偶尔曲折、繁复，也不曾有迷失。”事实证明，崔自默行在山阴道上，获益良多，领略到了很多别人无缘领略的风光。
艺术的“实现主义” “崔自默”这个名字，大概是本不想多说，但又不能不说：“要想不说，就得先说，一开始就不说，人家会把你当成无知的傻子”；“所谓‘大辩若讷’，是指客观问题很复杂，难以一下子阐述清楚，又不知道听众对所阐述的基本知识是否了解；同时考虑到很多事情都很简单，不需要滔滔不绝的辩论，因为那是肤浅的表现”；“你的谦虚一般人看不懂，你的狂妄别人却牢记在心”。 提到他的《钻石之门》绘画系列，崔自默说：“当今社会，你说自己是学者，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怎么证明自己是学者？于是不得已越写越多，别人写十本，你就得写一百本。用‘著作等身’来衡量一个学者的水平，很荒唐。你只有造一座垃圾山出来，别人才会看见你。反之，即便你是一堆光华的珠宝，也可能一不注意被垃圾掩埋掉。所以，我需要堆一座钻石山。” “实现主义”，是崔自默提出的。他对比“现实主义”与“实现主义”的区别：“‘现实主义’是realism，与‘理想主义’相对；‘实现主义’是realizationism——是我造的词。把所有的理想和想法逐渐去转化为现实、去实现，就是‘实现主义’。这里边带有主观能动性，而不是简单的体现现实的问题。” 崔自默对国学研究提倡“有用的文化”，艺术创作则主张“积极而健康的艺术”。他说：“国学不等于旧学，里面不适应时代的东西很多。什么都是文化，什么文化都学，就相当于进一个药店什么药都吃一样，所以才提倡‘有用的文化’”；“文化的价值，就在于告诉人们什么才是‘有用的’。一个人有没有文化的特征，就是看他能不能判断什么是‘有用的’”。 海纳百川的性格、体系纷繁的知识积累和广泛的人文兴趣，让崔自默接受了很多“有用的”东西。理论研究之外，他的艺术实践涉及篆刻、书法、水墨画、油画、雕塑、装置、摄影、瓷器、紫砂、粘贴以及散文、寓言、小说等等。强烈的好奇心和“艺术意欲”，使他不断创新、进步。 在他的书房里，可以看到传统与现代的交融：紫檀屏风、罗汉床与俄罗斯油画、西方雕塑并存；一手搞篆刻，一手搞粘贴；一手为计算机作“章草字库”，一手又作科技符号的油画系列；一手作工笔花鸟画，一手作意象山水；一手作线描人物，一手画他的“草稿画派”。 不管是中国画还是油画，在崔自默的眼中，都只是工具上的差异，以及所描画的题材因为工具与欣赏传统的差异，至于视觉形式背后的根本内容，则完全是一致的。毕竟，所有的美术形式，都是视觉存在，而艺术本性都应该是统一的，那就是画家的心性和思想。虽然油画更为花费时间，但他还想多画一些油画，并彼此借鉴，把多种形式融合无碍，以最大的方便来实现自己的艺术感受——用视觉感悟人生。 混沌中的力量 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人物、山水、花鸟，崔自默似乎更喜欢花草精神。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提笔画荷。吴昌硕、张大千、齐白石等书画大家都喜欢画荷，但崔自默更喜爱和难以摆脱的还是八大山人。有时，他在睡梦中还在手里比画着，揣摩着先贤大师的神韵。 崔自默觉得，也许是性格天然之别，自己的荷花虽然在气息上与朱耷能够相通，但面目却迥异。他除了喜欢朱耷画荷花中构图与笔墨的简约，更着迷于他画面中最“混沌”的那一种：石与荷叶与荷花揉杂在一起，既有趣味又有力量，是整体的感受而非具体的表述。崔自默“画荷如山”、“画荷如人”，在大块面的笔墨叠翠之间，也有群峰屏列；在山谷林泉之间，有一朵清莲兀然独在。那是逸人、山人、真人，也是他自己。 2008年，崔自默在科学与艺术探索中找到了一个“交点”，在中国画收藏界做出一件轰动事，被称为开启了中国画价格的“平方寸时代”。一幅0.1平尺的微型山水画《思抽有绪》以5.6万元成交，合计每平尺高达60万元。他的画价因此也一跃上升到年度价格指数的榜首。他解释说：“压力不变，缩小面积，可以增大压强，这是物理学基本原理。没有风险，却效果明显。”他表示，假如有机会的话，他还要开创“平方厘米时代”：一平方尺价格将上亿元，那是中国画家难以企及的高度。他说，这是一个课题，是现代市场对传统方法的挑战，是科学与艺术的融合。 很多朋友说，崔自默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崔氏‘三字经’”，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入手，来帮助了解他的知与行：“诚、虚、净：儒家尚诚心，道家尚虚心，佛家尚净心，中国文化贵在教育并实行此三心也。”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诚心是基础、根本、缘由；虚心是过程、途径、方法；净心是结果、目标、效果。“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但一滴水毕竟不是大海”，崔自默说，“以‘诚虚净’三心来警策自己，但不能要求别人，只是借此感染、鼓励大家而已”。他还提出了“诚虚净”修身养心之法：“夜深人静，进入禅定状态，心中默念时，配合调息之法，吸气时默念‘诚’；呼气时默念‘虚’；默念‘净’时则不呼不吸，处于屏息状态。是用心呼吸，是用皮肤呼吸。” “诚虚净”三心法，又被他进一步扩展到禅茶之事。“上午品‘诚茶’，下午品‘虚茶’，夜晚品‘净茶’”；崔自默说，“中国有茶叶品牌，但没有茶文化品牌，于是我把‘诚虚净’注册成了一个茶文化品牌”。 问他为什么效率这么高，他说，自己玩的是心性，是玩命。他现在希望自己能够越来越慢下来，所以提出了“慢步主义”（Sysism）：“慢下你的脚步，自己拯救自己！”他觉得，节约时间，不应该只包括抓紧时间做事，只争朝夕；还应该包括享受现在，愉悦轻松。“忽然某个人能逆流而上，在高速发展之路上制造一点障碍，使大家的速度慢下来，倒可能成为一种巨大的贡献。谁有能力在相当程度上打消人们的占有欲望，便仍可成为一代圣人”，语出惊人，却暗合科学的理性与浪漫的情怀。 他也不否认，自己的有些观点会让人觉得唐突、古怪，但实际上，有时越听越上瘾，如剥春笋，如吃甘蔗，各取所需，渐入佳境。 临别时，崔自默送给我一本《得过且过集》。这么一个惜时如金的人，做事拼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得过且过”呢？看到我诧异的表情，崔自默笑了笑说：“人生中能得到的，能过去的，就且得且过，这就是我的得过且过。知足长乐，又勤行精进。随缘，又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