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锡伯族 素花―一个锡伯女子的新疆传奇故事

素花,这个名字对于伊犁人来说很陌生,就是锡伯族人对她也所知甚少。谁能想到,140多年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锡伯族女子,在两万族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嫁给伊犁“苏丹汗”,保全了整个民族。而在“苏丹汗”被遣送国外时,她又选择了亲情,随丈夫远走异国他乡,最终埋骨荒冢。她以柔弱和坚强,以自我牺牲和大义,以对族人的爱和亲人的爱,唱出了爱恨交织的一曲悲歌,让 人们的心跟着她的命运之舟不由自主地颠簸。

为了缅怀这段历史,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在锡伯族西迁242周年纪念日就要到来之际,我走进了这个故事里,不顾自己拙劣的文笔,把它写下来……

1864年,是伊犁锡伯族西迁100周年。100年来,锡伯族人民勤奋垦殖,把察布查尔这块荒凉的土地改造成了村落相连、阡陌纵横的富庶地区。同时,锡伯族官兵100年来一直忠于职守,不但守卫卡伦、台站,远去塔尔巴合台、喀什噶尔、布鲁特游牧界换防巡界,而且多次参加国内平叛斗争,为维护祖国统一作出了重要贡献。但是,1864年伊犁维吾尔、回族农民大起义时,一小撮封建领主、宗教上层头目煽动民族仇杀,使锡伯营数千军民遭到无端屠戮,人口急剧下降,出现了田园荒芜、村落成废、饿殍随见的凄惨局面。

1871年,沙俄殖民主义者以“代收代守”为名,出兵侵占伊犁,锡伯族人民又处在外国殖民者统治之下,近10年中,受尽外强的搜括之苦。



这段历史,在锡伯族民间有不少传说和记录。听说伊犁州职业技术学院有一位锡伯族老人盛丰林对这段历史很有研究,3月初的一天,我和向导梁刚找到了盛丰林的家。盛丰林全名叫鄂尔克尔·盛丰林,今年70岁了,1955年自新疆干部学校维吾尔语翻译专业毕业,说一口标准的维吾尔语,通晓哈萨克语、俄语。盛丰林原来在乌鲁木齐林业学校任教,1961年下放到伊犁,在伊犁工作了50多年,现已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听明来意后,盛丰林未置可否,和我谈了大半天后,要我第二天再来。第二天,他终于打消了顾虑,拿出一个棉线缝合、牛皮纸封面的本子。本子里是竖行的锡伯文,有一个汉文的序言。因年长日久,这个本子边上已经发毛,里面的纸发黄,而且有些破损,为了保护本子,盛丰林把毛边和破损处小心地用透明胶布粘好。盛丰林说,这个本子是20世纪60年代时,一个德高望重的锡伯族老人交给他的。

这篇锡伯族人的回忆录,作为叙述1864—1871年历史的满文作品,可以说是弥足珍贵。

在盛丰林的讲述下,140多年前的历史事件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清同治三年(1864年)4月,新疆库车维吾尔、回族农民响应关内回民事变,举行了起义。随着库车等地农民的暴动,当年7月,乌鲁木齐、焉耆、奇台、阜康、昌吉、乌苏、玛纳斯一带的农民也先后起事。他们攻城破镇、抢劫军械,杀死官吏、士兵,其声势越来越振。

10月,伊犁将军常清因节节失利,被清政府革职,改命明绪为伊犁将军。明绪任伊犁将军后,曾试图改武力征服为宣抚,但起义军头领置之不理,并于10月12日放火烧毁了伊犁河北之喇嘛庙,打死了喇嘛。10月13日晚,固尔扎(宁远)城也发生了动乱,住在城里的汉族商人被全部打死,财产被抢光。因此,明绪召集各营官兵,其中包括锡伯营总管德格都、副总管图克唐阿率本营官兵400余人帮同平叛,至10月15日,起义基本平息。

但不久,伊宁所属各地农民又纷纷起事,并重重包围巴彦岱。

起义刚开始是为了推翻满清政府的腐败统治,但钻入起义队伍中的一些封建领主、宗教上层头目篡夺起义的领导权后,有意将阶级矛盾混淆为民族矛盾,使起义步入了歧途。

本来,起事者的实力远远不能跟清军相比,但因为清军指挥官一再犯下致命的错误,以至于无法挽回。

清军士兵世世代代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已失去了战斗能力,肉体上已弱到拉不动强弓的地步,所放的箭矢往往穿不过起事者冬天穿的棉衣。指挥官骄奢淫逸,贪生怕死,每次交战都躲在部队的最后,战斗一打响,长官首先抛弃了阵地。整个作战时期,也没有全面的作战计划,而且不信任自己的将领,乱杀无辜,使人人自危、力量分散,结果,兵败如山倒,将大炮、步枪和武器都送给了手持铁尖头木棍的起事者。

起事者用抢来的大炮和武器轰击巴彦岱,并将它水泄不通地包围起来。

在起事者的日夜围攻下,被包围在巴彦岱要塞的清军绝望地反抗了三个月,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同治四年(1865年)1月12日凌晨2时,在疲乏到了极点的清军沉沉睡去时,起事者悄悄爬上城墙,直到一半起事者上了城墙,清军才惊醒过来,拿起弓箭和火枪射击,但起事者已从打开的城墙缺口处冲进了城。

清军与冲进城的起事者苦战了7天7夜,甚至妇女们也拿起了武器自卫,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他们全部被打死,只剩下少量的妇女和儿童,被起事者带走了。

随着伊犁河北岸及锡伯营形势的日益紧张,伊犁将军曾派兵到额鲁特营调官兵。6月26日,额鲁特营4000余名官兵来到伊犁河南岸准备渡河。当200余名官兵渡河后,伊犁河北岸的满营官兵纷纷前去夺他们的战马,致使双方发生纠纷,额鲁特营官兵愤然返回本营。伊犁将军派参赞大臣荣全、管兵大臣额腾额赶至劝阻也无济于事。从此,伊犁清军形势急转直下。

起事者在攻克巴彦岱要塞和在几次大战中打败清军后,准备围攻惠远城了。头领得知额鲁特营官兵返回本营的消息后,大喜过望,当即进行了战略部署。他们认为,要征服满营,就要先制服满营的两个侧翼——锡伯营和索伦营,那样,成为孤城的惠远城就容易攻克了。于是,他们开始将主要兵力用来进攻锡伯营。自此,锡伯营开始遭受空前的劫难。

锡伯、索伦营的人没有经过城市生活的腐化,他们在自己的牛录(村)中种地劳动,骑马打猎,操练射箭,都是好射手。自伊犁河北岸形势吃紧以来,伊犁将军频频从锡伯营征调官兵,至6月8日又从锡伯营抽调闲散300名,至此,共从锡伯营抽调官兵600名,闲散750名。

因战前的粮食都集中在被起事者占领的固尔扎(宁远)城里,还没有来得及运到惠远城就落到了暴动者手里。为了调集军粮,明绪多次从锡伯营征调粮食、军械、草料等军需用品,使锡伯营自卫能力大大减弱。

那时候,锡伯营八旗住在伊犁河南岸平原上,每个牛录都很大,是以土墙包围起来的居民点。伊犁河南岸五里锡伯大渠的最东边便是二牛录(镶黄旗),其他牛录都在其西边,离它20华里;大渠以南的是八牛录(镶蓝旗);再往西30华里大渠以北是六牛录(镶红旗);离它往西45华里的是四牛录(正红旗);在四牛录西南15华里的是住在一个城堡里的一、三牛录,也分别叫正黄、正白旗。一牛录和二牛录之间的距离为100华里。土墙以外都是农田,它们是用大渠水和从南山流下来的三眼泉水灌溉的。各牛录土墙中,锡伯族人家的院子也由不高的土墙围着,房前屋后种着果树和菜地。

五、七两牛录,也叫镶白旗和正蓝旗,那时都在下野地,没有围墙。七牛录现在已搬到大渠以北,即六牛录和八牛录之间;五牛录在六牛录和四牛录之间。在暴动初期,起事者已冲进没有围墙的五、七两牛录,打死一些措手不及的锡伯族人,抢走许多牲畜。劫后余生的锡伯族人搬进了六牛录,下野地就逐渐成了废墟了。

1865年7月22日,根据起事者首领的部署,伊犁河北岸数千人陆续渡河,集中到海努克。并且又从扎格斯台等处调动数千农民,集中到海努克,准备进攻锡伯营。

锡伯营总管喀尔莽阿得悉起事者准备进攻锡伯营后,即刻组织力量加强城防,并派人驰报伊犁将军。8月1日到8月6日,起事者不断围攻二牛录,锡伯族官兵虽顽强抵抗,在伊犁将军派来的援军的帮助下,几次打退进攻,但毕竟寡不敌众,最后只好退入城内加强防守。

8月7日,近万名起事者进攻二牛录,形势非常紧急,官兵所有箭矢皆用尽,只得用石块砸爬墙的来犯者。不多时,城内石块也用尽了。眼看城堡即将被摧毁,二牛录老少妇孺全部上了城墙,同部队官兵一起作战。妇女在城墙下熬南瓜汤,官兵从城墙上浇向来犯者头上,因南瓜汤温度高、不易散热,被浇者无不焦头烂额。不多时,来犯者又把小麦捆顶在头上,继续往上爬,守城官兵又用鸡蛋壳内装燃着的硫磺扔下去,小麦捆立即燃烧,使攻城企图连连失败。

自8月7日以后,锡伯营八个牛录均遭不同程度的围攻,并且不见退兵,各牛录之间无法通消息。

眼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强攻却无法奏效,起事者改变了战术,转而与锡伯族人议和。8月13日,大批起事者包围了八牛录,并用缴获的清军大炮轰击城墙,同时,又推出数名捕获的锡伯族兵喊告议和之事,扬言:“若不投降,立刻摧毁城墙,将城内百姓一个不留,全部杀光!”为了挽救百姓的生命,经老人们及各级官吏商议,决定议和,随即按议和条件,将军械、佐领图记一并交攻城的头领。

八牛录议和后,大批起事者立即转攻六牛录。当时,六牛录水源已被截断,三个牛录的官兵、百姓和牲畜不得杯水,处境十分困难。在大军面前,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喀尔莽阿总管即刻召集五、六、七牛录的佐领、防御、骁骑校及耆老们商议对策。大家商议,提出了三个议和条件:不改变锡伯营的现行体制,不皈依伊斯兰教;锡伯营各级官员仍照旧例行公事,不受他族管制;锡伯营官兵不帮助别人打仗。起事者首领全部答应了三个条件,于是,喀尔莽阿总管把总管关防图记、军械等一并交出来。起事者头领命令撤军,解除了城围。不久,锡伯营八个牛录均已议和。

得知锡伯营都已议和后,索伦营自知抵抗无济于事,也与起事者议和,四个达斡尔族人牛录继续留在霍城周围了。他们在惠远城陷落前经过吐尔衮去了距俄罗斯不远的博尔霍吉尔卡伦了,后来,大部分人流入俄国境内,有一部分人到了塔尔巴合台。

随后,起事者包围了惠远城。因为暴动前粮食都集中在固尔扎(宁远)城里没有运到惠远城,所以,这个时候惠远城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在饥饿中,人们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狗和猫都没有幸免,甚至弓弦都被吃掉了,最后,被包围者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大批人饿死。

在经过4个月的包围后,同治五年(1866年)起事者见强攻不下,就主动提出议和,趁守城将士放松警惕之机,在暗地里挖地道至惠远城下。1月22日晚,地道内的火药引爆,轰塌城墙,起事者终于攻破了北城门冲进城去,放火烧了房屋并开始大屠杀。饿得站不住脚的驻军丝毫没有反抗能力,只好听天由命。

那时,惠远城共有4000名清军骑兵,加上步兵和百姓,共有1万余人,起事者将这些人杀之如麻,只留下一些儿童做战利品。伊犁将军明绪自尽,已革职之前任伊犁将军的常清被俘。

当起事者放火烧惠远城时,冲天的火光在伊犁河南岸的锡伯营中都能看到。当时,锡伯营男女老少都上了“安巴台”(锡伯语意为“大台”)看火,不少老人放声大哭:“‘安巴霍屯’(锡伯语意为“惠远城”)完了,以后,怎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们……”

回忆录的作者当时年轻,不大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可是那晚惠远城冲天的火光,多年后还历历在目。

之后,起事者又相继攻破霍尔果斯、绥定、清水河、芦草沟等城,数千军民被杀,至此,伊犁全境被起事者占领。

起事者占领伊犁后,成立了“苏丹汗国”,领导起事的一些封建领主、宗教上层头目为了争权夺位又发生了内讧,相互倾轧,搞得不可开交。后来,一个叫阿里哈木的人成了“苏丹汗”。

伊犁事变发生后,伊犁将军府先后从锡伯营调运粮食8万余石,还有很多牛羊鸡鸭等副产品,致使锡伯营多年的积粮见底,断了储备。1865年,各牛录待收的庄稼又被起事者烧毁和抢掠殆尽,因此,到1866年,锡伯营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到青黄不接时已粒米未剩,大批人在饥馑和疾病中死去。

锡伯营八个牛录的人由于繁重的差役而陷入了艰难困苦之中。男人们都成了苦力,被驱赶到“苏丹汗”及其部下的衙门内从事盖房、栽花、修路等工作,还要修建宫殿寺庙,承担无数伯克的差事。

同时,数百名锡伯族人被强迫长年累月到南山去伐木。他们终年在深山老林里,无回家之期,又无分文工资,如有人敢逃回家乡,抓住了就用棍棒皮鞭抽打,经常有人被打致残。在这种情况下,许多青壮年逃往异地他乡,致使数年内各旗不见青壮年男子,人口锐减。加之耕牛几乎被抢光了,田里只有妇孺老叟用铁锹翻地,种上的地只达到过去的十分之一二。锡伯族人的生活越来越困苦,各旗民众无隔宿之粮,无遮体之衣,穷的连炕上的席子都没有了,就连年轻的姑娘和媳妇儿都没有东西遮羞了。

锡伯族军民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为了保持同“苏丹汗”的往来,保护本民族的利益,锡伯营总管喀尔莽阿在为自己的长子完婚时,邀请了“苏丹汗国”的大阿訇和上伯克。在宴席上,有一个端茶水的女人引起了宾客的注意,她叫素花,是五牛录人,刚嫁给六牛录的青年法里善不足一个月。

素花长得非常漂亮,肤色白皙,眉毛如黑蚕一样,一直伸到鬓角。席散后,有个叫阿里木沙的上伯克回到固尔扎城里,把素花的美貌告诉了“苏丹汗”。很快,阿里哈木就召见喀尔莽阿,说:“我要你家端饭菜的那个美女作为自己的妃子,你给她丈夫再找一个未婚姑娘成亲吧。”

回来后,喀尔莽阿召集八个牛录的佐领和老人商议,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但最后,为了锡伯营的两万人,大家还是同意把素花嫁给“苏丹汗”。

但是,这个消息对刚刚新婚的素花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嫁给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天壤之别的“苏丹汗”,成为他许许多多的妃子中的一个,在异族中度日,这种生活素花无法想象,她坚决不答应。

看到哭成泪人一样的素花,喀尔莽阿总管心里也非常难受,但为了保全两万锡伯族人的身家性命,他老泪纵横,跪下对素花晓以大义:“自古以来,国家发生灾难时,为了维护自己人民的利益,国王经常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敌人。现在,我们整个民族的生存在你一个人身上,你的父老乡亲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你不答应,‘苏丹汗’一发怒,我们锡伯营的两万军民马上就会被消灭。你不能看着自己的父老乡亲被残杀吧!”想到自己的族人将会遭受的厄运,素花不寒而栗,她哭了一场,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临行时,喀尔莽阿嘱咐素花:“你要获得阿里哈木的好感,如果锡伯族人遭受重大的危难时,我会给你送信的,你一定要设法拯救你的同胞们!”

素花嫁给阿里哈木之后,皈依了伊斯兰教,大阿訇和上伯克为她取了伊斯兰教的经名“布维哈力恰阿帕克”。素花身材苗条、容貌美丽、双目明亮有神,加之才智出众、处世小心,深得阿里哈木的宠爱。在素花的请求下,阿里哈木减轻了锡伯族人的徭役,并且规定不得让锡伯族人无偿劳动,必须付给工钱。

但是,阿里哈木娶素花之后,其他将领都纷纷效尤,欲娶锡伯族女子。消息传到锡伯营各牛录之后,引起锡伯族人的恐慌,一夜之间,有女儿的人家都不顾礼俗,纷纷与有子之家相许,不举行任何仪式就把女儿送走。结果,不到婚龄的也基本上都许了婆家。

见此情况,喀尔莽阿总管找到“苏丹汗”说:“王以至尊娶锡伯族女子是个奇缘,但倘若将领们都效尤您娶锡伯族女子,那么,您之所娶就不以为奇了。况且乾隆皇帝选立香妃,未闻准别人也效尤。”阿里哈木听了,觉得有理,乃下令不准部下娶锡伯族女子。

“苏丹汗国”成立以来,不仅汗位为各巨头所争,而且“苏丹汗”的部下也不听指挥。在喀尔莽阿总管和素花的周旋下,锡伯营的处境虽好了些,但阿里哈木两个部下,一个叫努尔顿,一个叫哈尔贫,他们对锡伯族人不皈依伊斯兰教大为不满,认为这些异教徒会带来灾难,于是,处心积虑地要消灭锡伯营。

一天,努尔顿带着很多兵气势汹汹地过伊犁河来到锡伯营一、三牛录,这时的锡伯营人民已是手无寸铁,形势非常危急。喀尔莽阿即刻召集各级官吏及耆老,用很多财物来贿赂他,并用其他的手段软化他,他才领兵走了。但不几日,他又带了更多的兵来到一、三牛录,并密约哈尔贫赶来,一起动手,把锡伯营人全部杀光。得知消息后,喀尔莽阿紧急派人到固尔扎城里给素花通消息,让她向阿里哈木说情,搭救锡伯族人。

阿里哈木知道后,马上给管辖南山一带农民的上伯克托克拉克写了一封信,命他火速前去阻止努尔顿和哈尔贫。托克拉克接信后,立即带领600余人来到一、三牛录扎营,自己带些亲兵来见努尔顿,劝他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努尔顿仍想一意孤行。托克拉克便把努尔顿揪到自己的营地里,对他说:“你不听劝阻,那就先消灭我的军队,再去消灭锡伯族人。”

正在这时,哈尔贫按约带军队来到伊犁河北岸准备渡河,但他的坐骑硬是不肯上船,哈尔贫气极之下,从马后猛抽一鞭,马受惊向后一踢,正好踢在他的肚子上,因伤势过重,很快就死了。他的士兵见头目已死,一哄而散。

努尔顿听到哈尔贫的死讯后,也只好领兵回去了,锡伯营又避免了一场灾难。

哈尔贫死后,他的长子小哈尔贫继承了他的官位和称号,小哈尔贫仍然想消灭锡伯族人。当阿里哈木离开固尔扎城到喀什河附近的麻扎朝圣时,小哈尔贫利用这个机会决定再次讨伐锡伯族人。喀尔莽阿总管得知后,火速派素花的叔叔到素花那里去报信:“小哈尔贫带兵来杀锡伯族人了,你快保护我们!”素花立刻派人将这个紧急消息报告了“苏丹汗”,“苏丹汗”急忙赶回固尔扎城,连夜带一小队卫兵赶到多兰图麻扎,命令小哈尔贫马上带自己的兵马回家。笼罩在锡伯族人头上的乌云终于散了。

国内的动乱,给国外扩张主义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继1865年,中浩罕国军官阿古柏入侵南疆之后,1871年6月,沙俄又大举进犯驻防阿克肯前哨的伊犁抗俄军民,我方驻守此地的有锡伯营、索伦营、蒙古、汉、哈萨克等军民4000余人,因敌不过敌人先进的火枪、大炮,只得节节败退。7月1日,沙俄军抵绥定(霍城)以西,并用大炮轰城,不久,阿里哈木举城投降,沙俄以“代收代守”为名侵占伊犁。

沙俄侵占伊犁后,将其在哈萨克斯坦及中亚地区的殖民统治制度强加给伊犁人民,每个人都要交人头税。此时,已陷入极端贫困中的锡伯族人就像干枯的树木一样,如何还能榨得出汁液来呢?每到收税时,他们只好扔下妻子儿女,逃到外面去躲债。

在俄罗斯军队占领伊犁后的第三年,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人们到了挖草根充饥的地步,但沙俄政府还逼着要交人头税,伊犁各族人民苦不堪言。

阿里哈木从“苏丹汗”成了阶下囚,被沙俄当局遣送到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居住。此时,大势已去的阿里哈木成了孤家寡人,往日的荣耀和威风早已荡然无存,身边成群的妃子和部下也走的走、跑的跑,没剩下几个了。临走时,他对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素花说:“你的家乡和族人都在伊犁,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不会勉强你的。”

素花的心情非常复杂,为了自己的族人,她做了一个女人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她的族人早已没有了危险,不需要她拯救了,她也完全有理由回到亲人们身边,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但是,素花更清楚地知道,现在的锡伯营已没有她这样一个女人的容身之处了。看看颓丧的阿里哈木,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数年难以割舍的人伦之情使她最终下定了决心——不管天涯海角,随他而去。

临行前,她回家乡看望了父老乡亲,给祖坟培了土,然后和阿里哈木骑着马,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伊犁,从此,两地相隔、生死茫茫,再也没有音讯了。

“过去,我曾到阿拉木图工作,为了打听素花的下落,我走遍了塔什干城,得知了素花的下落,我肝肠寸断,立刻到陵园里找寻她的足迹。坟地在一个树林里……如果你漂泊异乡的灵魂有知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来看你来了,知道你故乡的亲人来祭奠你了……”在盛丰林家里,他一字一句地给我翻译了何耶尔·柏林(字雪木)写的《素花之歌》。

1935年,锡伯族已故著名诗人何耶尔·柏林到中国驻苏联阿拉木图领事馆工作,此时,离维回农民大起义已70年了。

何耶尔·柏林在《素花之歌》中写道:“素花是五乡安家的女儿,从小聪明伶俐,长得出类拔萃。”

3月2日,我和盛丰林、梁刚一起来到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寻找素花的后人。

3月2日上午,我们来到孙扎齐牛录乡(五乡),找安家的老人。在村民的指点下,我们来到安定元老人家。安定元今年85岁了,锡伯族名字叫库西昆拜·安定元,他已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他说:“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们,素花是我们安家的女儿,在100多年前,嫁给‘苏丹汗’,保全了整个民族。”他说,他妹妹懂满文,有文化,对这段历史比他更清楚。

安定元的儿子带着我们找到了安秀珍的家。安秀珍今年83岁了。她说:“素花的事虽然没有人写过,但是,锡伯族人多年来口口相传,都知道这件事。我的大伯叫诺尼春,是张培元时期的旅长,素花是诺尼春的姑太太,诺尼春经常提起这件事情,让我们不要忘记。”从家谱上算起来,素花还应该是安秀珍的太姑姑。

安秀珍虽已83岁高龄,满面皱纹,头发几乎全白了,但穿戴整洁、性格沉静、思路清晰。屋中是一个大通炕,炕沿上一块长长的木头漆着蓝色的油漆,地板砖铺地,屋里一尘不染。我想看看家谱,可惜在“文革”时被抄走,和许多旧物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临别时,安秀珍说,她要把这个故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要家里的人永远记往他们的素花老祖宗。

“……陵园的大门紧闭,落满了灰尘,陵园里静悄悄的,格格的香骨长眠在这里。我听说,50年来,常有一只鸟飞到你的坟上唱歌,它悲伤的歌声让草木和花朵都凋谢了……”

我们又来到三乡(也拉旗牛录)的安德荣家,安德荣因个子小,人又风趣,被人称为“嘎尔托克”(小个子),他今年83岁了,从小喜欢唱歌,后来自学了三弦、二胡、扬琴,是该县有名的民间艺人。一听素花,他就叫道:“素花是我们安家的人,那是我们锡伯族的救命恩人,是和细君、王昭君一样的人!”安德荣的爷爷在世时,经常给他们讲素花的故事,他还听说,素花后来到了塔什干城,她的后人来察布查尔找过亲人。

100多年来,素花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但从没有在公开的刊物上出现。何耶尔·柏林在他写的《素花之歌》中说:“不传此奇人,更颂何人耶?我恶我的健忘,千古奇女早已忘却,纷纭我们的诗人、作家多于水中之鱼,然末曾拜读诸君关于素花的只言片语也!”其激愤不平之情溢于言表。

“长白山上的月儿圆又圆,长白山下的流水滔滔,月亮从西边落下去,还有从东边出来的时候,水向西边流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有空时,经常望着西边,想起王昭君有抱负,把尸骨扔在国外,李陵也没有再回到他的家乡,你纤纤的魂魄如今漂泊在何方?我要请神仙招回你的魂魄,让你的魂魄回到家乡。”真可谓是一字一泪,读来令人心酸流泪。

1961年,盛丰林从乌鲁木齐下放到伊犁后不久,就到昭苏县商业局当了翻译,一直到1980年底才调到伊犁农校(现在的伊犁职业技术学院)。1980年,昭苏县召开政协会议,盛丰林任会议翻译。会上,有一位老政协委员名叫米吉提·帕哈尔丁,年纪不到70岁,家住昭苏县阿克苏公社,他和盛丰林关系很好,与会期间,盛丰林和他经常在一起闲聊,得到了他的信任。有一天,他对盛丰林说:“我就是你们锡伯族素花格格的后代!”盛丰林非常惊异,连忙拉着他找到一个僻静的屋子。米吉提·帕哈尔丁用维吾尔语讲了一天,盛丰林记了一天。后来,他把这个故事翻译成了汉语,但从未示人。盛丰林说,米吉提·帕哈尔丁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昭苏县统战部秘书阿西木也在场。

素花的重孙子米吉提·帕哈尔丁讲述的故事:

沙俄侵占伊犁后,阿里哈木被遣送到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的一个小城堡里居住,此小城堡原属前清时的旧建筑,《中俄伊犁条约》签订后,划归沙俄。城堡四面环筑城墙,阿里哈木终身受沙俄政府供养,直到去世。

迁居阿拉木图后,阿里哈木自从遣送到这里后,和素花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素花想念自己的家人,经常暗自垂泪,为了让素花和家人见一次面,阿里哈木不顾俄国政府的刁难,在俄国人严密的监视下,和素花带着他们6岁的大儿子巴图鲁汗来到伊犁,让素花和家人、亲戚团聚。当时,小儿子还末出生,正怀于母腹中。但是,没想到,在一次家宴中,阿里哈木却被人在饮料中下了毒,不到半日就死了,然后嫁祸于素花。幸而调查清楚与素花无关,将真正的凶手木许尔别克处死。

阿里哈木死后,埋葬于伊宁市东南方的吉尔尕郎坟地,后来,坟地随历年伊犁河洪水的冲刷,现已找不到踪影了。

当年冬天,素花回到阿拉木图后,生了小儿子小阿里哈木。阿里哈木去世后,素花独自抚养两个儿子成人。后来,素花也去世了,安葬在阿拉木图一个叫“苏丹库尔干”的一个小城的陵园里。

临终时,素花叫来大儿子巴图鲁汗,对他说:“我原是个锡伯族人,后来嫁给你父亲。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世,她日夜为我哭泣,我也无时不在想她。我死后,你要设法和她联系,如果以后你们兄弟俩遇到困难,可以去伊犁找我的亲戚和八个牛录的锡伯族人,我当年救过他们,他们会帮助你们的。”但巴图鲁汗还没有来得及去伊犁找亲人,也因病去世了。临终前,他把母亲的遗言告诉了弟弟小阿里哈木。

巴图鲁汗死后,葬于素花之墓旁,他的妻子儿女孤苦无依,被其妻弟接走后,定居于哈萨克斯坦的“奇来克库拉木”(地名)。

小阿里哈木从小受素花溺爱,长大后也没有父母亲管教,四处漂泊。但他没有忘记母亲的话,有一年,终于辗转来到伊犁,娶了阿布都热合曼尕森奇的女儿紫莱汗为妻,生一个女儿叫古莱热木汗。女儿两岁时,紫莱汗去世,小阿里哈木无人管束,就又将女儿托付给一个叫买木拉洪的人照管,自己欲启程回阿拉木图。在回去之前,其妻弟尕帕尔别克带他到锡伯营五牛录去找素花的妹妹。得知消息后,素花的妹妹一路哭着来接小阿里哈木。小阿里哈木在五牛录住了一段时间后,在姨母的资助下,通过尕尔扎图边界(今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和哈萨克斯坦的交界处)回了阿拉木图。但相传他在中途死于中亚地区的七河省之“叶尔肯特”,一说是被人谋害,另一说是睡于茶房中煤气中毒而死。

古莱热木汗1944年4月在伊宁市卡赞其去世,她的子女很多,米吉提·帕哈尔丁就是其中的一个。1980年,尚有两个年已半百的女儿住在昭苏县夏塔公社。

知道米吉提·帕哈尔丁是素花的后人后,八个牛录的锡伯族人对他都很尊敬,一看到他就格外热情地邀请他到家做客。而维吾尔族人都好意地笑着叫他“米吉提锡伯”。

1962至1963年间,米吉提·帕哈尔丁的姐姐热白姆的儿子哈斯木江回苏联时,找到了素花的墓地,墓碑上面刻有:“伊犁苏丹汗阿里哈木之妃布维哈力恰之墓。艾吉利亚18年4月17日逝世”的字样。http://pic.aIhUau.com/img/2016/01/09/40102150.jpg

看到墓的顶盖已破损,哈斯木江就出钱重修了顶盖。护墓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惊奇不已地说:“不管血统种族如何不同,但人的亲情和爱是天理,永远不会泯灭,不会断线啊!”

谈到这里,盛丰林感慨地说:“现在,这个故事已过去多年了,我的好朋友米吉提·帕哈尔丁也去世了,我经常想起这位热情风趣的老人。米吉提·帕哈尔丁的女儿艾玛丽长得非常像锡伯族人,她的爱人叫乌斯满江,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时历经坎坷,不久都去世了。善良的人们应该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别让这些令人心酸的事再重演!”

新疆锡伯族 素花―一个锡伯女子的新疆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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