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中文版全本剧本第1-2幕 哈姆雷特剧本中英文版


王 子 复 仇记
      ___________________

         剧 中 人 物

  哈姆雷特          丹麦王子

  克劳地           丹麦国王, 哈姆雷特之叔

  葛簇特           皇后, 哈姆雷特之母, 最近改嫁於克劳地

  鬼魂            先王, 即哈姆雷特父亲之灵魂

  波隆尼尔          御前大臣

  雷尔提           波隆尼尔之子

  欧菲莉亚          波隆尼尔之女

  赫瑞修           哈姆雷特之密友

  罗生克兰          |
  盖登思邓          | 朝臣, 哈姆雷特同学

  福丁布拉          挪威王子

  傅特曼           |
  孔里尼           | 丹麦之事务官, 派挪威之使者

  马赛洛           |
  柏纳多           | 守望卫兵
  佛郎西斯哥         |

  奥斯力克           朝臣

  瑞挪都            波隆尼尔之仆

  掘坟工人们

  福丁布拉营中尉官

  戏班演员们

  英国使者们

  丹麦朝庭之一绅士

   祭司

  水手们

   众贵族,女仕, 士兵, 信差, 与侍从

名字应该是下面这个翻得好点,上面的大家就将就着看吧。。

克劳狄斯丹麦国王
哈姆莱特前王之子,今王之侄
福丁布拉斯挪威王子
霍拉旭哈姆莱特之友
波洛涅斯御前大臣
雷欧提斯波洛涅斯之子
伏提曼德
考尼律斯
罗森格兰兹
吉尔登斯吞
奥斯里克朝臣
马西勒斯
勃那多军官
弗兰西斯科兵士
雷奈尔多波洛涅斯之仆


第一幕
     
                 

                第一景: 城墙上

  [丹麦的艾辛诺尔堡. 在城墙的一平台上, 守卫柏纳多与佛郎西斯哥入]

{此时正是深夜,一片漆黑中, 佛郎西斯哥在城墙上站岗, 而柏纳多来接他的班}

 柏: 是谁在那儿?             {接班人先问此话}

 佛: 不, 你回答我! 站住, 请亮相!    {站岗者警觉的反问}

 柏: 吾王万岁!              {这是口令}

 佛: 柏纳多?

 柏: 正是。

 佛: 您很准时到。

 柏: 此时已是午夜, 去睡吧, 佛兄。

 佛: 谢谢您来接我的班。 今夜酷寒, 我胸中不适。

 柏: 一切都还安静吧?

 佛: 连一支耗子都没闹。

 柏: 那很好。 晚安。
   您若见到我的伙伴们赫瑞修与马赛洛, 请叫他们快点。

 佛: 我好像听到他们来了。

    [赫瑞修与马赛洛入]

    止步!是谁?

 赫: 是此地之友...

 马: 也是丹麦王之忠心部属。

 佛: 晚安吧。

 马: 哦, 再见, 忠实的士兵。 是谁代替了你?

 佛: 柏纳多接了我的岗。 晚安。

    [出]

 马: 你好, 柏纳多。

 柏: 喂, 赫瑞修在吗?

 赫: 他的一部份在(注1)。

 柏: 欢迎, 赫瑞修; 欢迎, 善良的马赛洛。

 赫: 那物有无再出现?

 柏: 我没见到。

 马: 赫兄说那个东西只不过是个幻觉,
   虽然我们曾见过它两次, 但它仍是不足为信的。
   因此我邀请了他今晚来和我们一起守望,
   等此物出现时让他一睹为信, 并与其问话。

 赫: 哼哼, 它不会出现的。 {一付不相信的样子}

 柏: 请坐会儿,
   让咱们再告诉您那顽固不信之双耳,
   我们这两夜所见之事。

 赫: 好, 那就让咱们坐下来,
   听柏纳多叙述此事罢。

 柏: 昨夜,
   正当北极星西边的那颗星  {手指著天上的一颗星}
   在同一位置照明了此夜空时,
   马赛洛与我--
    那时,时钟才刚响一声...

    [鬼魂入]

 马: 嘘, 停止。 看! 它又出现了!

 柏: 就像先王的模样。

 马: 您有学问, 赫瑞修, 您去向它问话(注2)!

 柏: 您说它像不像已逝的国王, 看清楚它, 赫瑞修!

 赫: 真像! 它令我战栗与惊愕。

 柏: 它要您和它说话。

 马: 问它事情呀, 赫瑞修!

 赫: {对鬼魂}
   猖獗於此夜此时者, 是何物?
   为何假冒已葬陛下之英姿, 披先王之战袍出没於此?
   我倚天之名命你回答!

 马: 您触犯了它。

 柏: 看, 它溜走了!

 赫: 留下! 说话呀, 说话, 我命令你!

    [鬼魂出]

 马: 它走了, 不肯说话。

 柏: 怎样, 赫兄, 您脸色苍白的猛在发抖,
   您仍觉得这只是个幻觉吗?

 赫: 有老天爷为证, 要不是我亲自目睹,
   那我还不肯相信它呢!

 马: 您不觉得它很像我们的先王吗?

 赫: 就像你像你自己一般:
   他身披之盔甲,
   就是昔日他奋战那野心勃勃的挪威王时所穿的。
   他脸上蹙眉怒目之表情,
   就和他当年在冰原上大破波兰雪车军时一样。
   这可真怪了。

 马: 它就两次这般的, 在此夜深人静时全副武装的出现於我们的守望中.

 赫: 我真不知该如何去想。
    不过,据我看来,
   这可能是我国将有突变之凶兆。

 马: 好, 那么, 请坐下和我说, 您若知道的话,
   为何我国国民们要这般的夜夜警惕 望,
   为何我国要每日铸造铜炮, 并与外广购军备?
   为何造船商均被迫毫无休假的终日工作?
   有何外在之患,
   须要我国如此的夙夜辛劳苦干?
   有谁能跟我解释这些?

 赫: 我可以; 至少相传是如此:
   我们的先王
   --他的形相我们刚刚才见到--
   曾接受了那目空一切的挪威王福丁布拉氏所提出之一项单独挑战。
   当时我们英勇的哈姆雷特王
   --这是吾邦众所周知的--
   就在此战役中斩杀了福丁布拉氏。
    事後,依战前所立之合法条约,
   福丁布拉阵亡就立即放弃其拥有之一块国土,
   恰若反是吾王阵亡, 我国也将放弃同样的一块国土。
   那知当今那乳臭未乾并刚猛好战的福丁布拉少氏,
   在挪威境内到处招军买马, 啸聚了一群不法之徒,
   此时正在摩拳擦掌, 志在光复其父所失之江山。
   吾料这就是为何我国要如此的日夜警惕, 加倍生产之故。

柏: 吾料也是。
   这也解释了为何这酷似先王之幽灵
   要全身披挂的显现於我们的守望中;
   他到底是此事之轴心人物!

 赫: 真是不可思议。
   昔日罗马帝国在凯撒被刺前夕,
    坟冢均裂,而弃尸多叽喳乱语於街头,
   并有血红慧星出现於日, 月因全蚀而不明於夜。
    此等种种不祥,乃天地予吾国民
   国难之先兆也!

    [鬼魂再入]

    且慢,看, 它又来了!
   这回我可要与它说话,
   虽然它可能置我於死命。

    [鬼魂展开双臂]

    止步!幻象,
    你若有声,请发言!
   你若有吉事我能办到, 并能使你安息,
   请交代。
   你若有方法使我国脱离苦难, 请告知。
   或者你在生前曾埋藏了什么不名之财, 令你阴魂不散,
    也请告知。说话呀, 站住!  [此时雄鸡开始啼]
    挡住它,马赛洛!       {鬼魂开始消散}

 马: 要不要我用戟去刺它?

 赫: 要, 要是它不肯留下的话!

 柏: 它在这儿!    {指一方向}

 赫: 它在这儿!    {指另一方向}

     [鬼魂出]

 马: 它走了。
   我们不该这般粗鲁的去冒犯这位酷似先王之幽灵。
    它轻如空气,捉摸不得。
   适才的莽撞只徒表了我们的敌意。

 柏: 雄鸡啼前它才启口欲言。

 赫: 之後它就像罪人见到拘票般的落荒而逃。
   传闻公鸡是黎明的前号,
    它以响亮的歌喉,唤醒了白昼之神,
   并警告所有在水、火、土、及空中的游魂们
   赶快回避。
    吾今所见,更证实了此传说。

 马: 那幽灵正在雄鸡啼时消散;
   也传说在圣诞前夕, 雄鸡夜不停啼,
   众鬼神均勿敢出游,
    因此夜晚清明,天无邪星,
    精灵不闹,女巫乏咒。
   此诚光华圣洁之辰也!

 赫: 我也如此听说, 并也大致相信。
    看,黎明之神披著嫣红的衣裳, 已踏上了东边的山麓,
   我们可以散夥了。
    不过, 我认为,我们应该把今夜所见之事
   告诉小哈姆雷特。
    我敢打赌,这个鬼魂对我们虽是哑口无言, 但是对他会有话说。
    你们说,我们按朋友及职务之分, 是否应如此去做?

 马: 咱们就如此去办。 我知道我们今早在哪里可碰到他。

     [全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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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注:

  (1).赫瑞修从黑暗中伸出一支手, 因此戏曰为『一部份。』

  (2).马赛洛与柏纳多均是军人, 唯赫瑞修读过书, 并是哈姆雷特的同学,
    因此马赛洛认为只有赫瑞修有资格与鬼魂对话。

              第二景: 城堡中一厅

   [号声响起。丹麦王克劳地、皇后葛簇特、朝臣傅特曼、孔里尼、
   波隆尼尔与其子雷尔提、及哈姆雷特等人入。]

 王: 朕念吾手足先王哈姆雷特崩逝不久,
   其忆犹新。
    今举国哀恸,赤心剖见。
   此乃吾等之本分矣!
   但今理智应取代天性,
   悲中亦勿忘本职。
   故朕决意联亲前嫂, 为今皇后,
   以共理天下。
    恰似悲中尚有喜;一目哀戚, 一目欢欣。
    殡丧不乏乐,婚宴亦参哀。
   朕以为此悲喜两情宜多斟酌而适均之。

   朕亦未忘众大臣不懈於内, 为此美事进尽雅言,
   寡人感激固不在话下。

   另一要事诸位已知:
   福丁布拉少氏一向藐视吾邦,
    今先王崩殂,福氏以为本国混乱, 其志更长, 妄自尊大,
    已屡次传书扰衅,要求我国归还其失於先王之合法疆土。
    不谈此厮也罢!且来商讨吾等之要事, 也即今升朝之原由。

   事现如此:
   寡人已传书与挪威王, 即福丁布拉少氏之叔,
   要求他止限其侄坐大, 因其侄之队伍与辎重全来自其庶民也。
    怎奈他久病於榻,元气全失, 对其侄之所为毫无知晓。
   故寡人今特派傅特曼、孔里尼二员携此函赴挪威予其老王, 望其明察。
    此函详细,其馀之事, 傅、孔二人无权商洽。
    望二人多多保重,速早启程。

傅、孔: 此如万务, 臣等将全力以赴。

 王: 朕无疑。 再会。

     [傅、孔二人出]

   {对雷尔提} 再之, 雷尔提, 有何新事?
    吾闻你有所求,尚且告知;
    有理之求,朕决不会令你白费口舌的。
    凡是你所要求的,雷尔提, 有何事我不曾答允过你?
   汝父与本王就如心首相关, 口手相连也!
    你有何求,雷尔提?

 雷: 陛下, 但愿您准许我归返法国。
   臣乃有意并奉职由法归国参加陛下之加冕大典。
    此事既全,吾心又向法。
   此尚恳求陛下谅解。

 王: 汝父波隆尼尔怎么说? 你有得其允许否?

 波: 有的, 主公, 经他不断的苦苦哀求後, 臣终於勉强的答应了他。
   我也希望您能同样的答允他。

 王: 请把握住时光, 它是属於你的; 你可随意行之。

     {雷尔提行礼退下。 国王转向还在沉思中的哈姆雷特。}

   我的爱侄哈姆雷特, 我儿...

 哈: [私下] 虽是血亲, 但非同类(注1)。

 王: 你为何还是在乌云笼罩下?

 哈: 非也, 我主, 我已获得太多太阳了(注2)。

 后: 我的乖儿, 快把那乌云甩开。
   你应以友善的眼光去望你的君主,
   别再以那 丧之双目老在尘土中找寻你的父亲。
    你应知道,那所有有生之物都有必死之期;
   由有生传至永 ,
   此乃世之常情。

 哈: 是的, 此乃常情。

 后: 既知如此, 你为何挂有那一付耿耿於怀的模样?

 哈: 「模样」, 母后? 不, 那因我是如此, 我不懂您所谓之「模样」。
    我如墨之披肩,娘呀,
   或黝黑之孝服,
   或频频之悲叹,
   或成渠之眼泪,
   或沮丧之神情,
   或任何类似之形态、 哀恸之表情,
   都无法表达我的内心。 因为这些的确是「模样,」
   人人可伪装的。
    我内心之有,早远超越於表达。
   那些只不过是悲哀之瓶花, 衣裳而以。

 王: 你如此的凭吊汝父, 孝道尽之,
   实可赞可佳也。
    但你也应知,汝父也曾失其父,
    其父更失其父。为子者为尽孝道,
    是应凭吊一时。但无止境的哀恸, 实非男子之情,
   而乃不虔敬於天之顽为, 意志软弱之倾向,
    也是无耐心,无知识之表行也!

   既知天意已是无法逃避, 那你就应领为常情, 何必永挂於心?
    哼,这是违天道, 违亡者, 违自然, 违理智之作风。
    此四者由古迄今,从第一为父到今方死者,
    都告诉了我们:「为父者将死, 此乃必然。」
    所以,我祈求你埋葬了你这盲目的忧郁, 视吾为汝父,
   也让世人知道你是此王位的下任继承人,
   而且朕对你之爱也决不欠於一位父亲对其亲子之爱也!

   至於你欲回卫登堡(注3)求学之念, 寡人是非常的反对。
   我希望你能留於此地, 让寡人来关怀照顾你,
   使你成为寡人的一位要臣、爱侄、与孩儿。

 后: 别让你母亲的愿望成空, 哈姆雷特,
   我祈求你留在我们的身旁, 别回卫登堡去。

 哈: 我将尽力的去听从您, 娘。

 王: 好, 答的好!
   你在丹麦时请随意。 夫人, 你来。
   哈姆雷特这温驯及由衷之答覆令吾大悦。
   今饮酒庆贺前朕可要放巨炮告知青云;
    霹雳通霄,与天同庆! 来, 我们走。

     [号声又响, 全体出场, 仅留哈姆雷特一人]

 哈: 唉, 只望血肉之躯能瞬化为甘露, 天条亦无禁戒人类自戕;
    上帝呀,上帝,
   人间万物我观之已是乏味, 枯燥, 平淡, 也令我心恢意懒。
    罢了, 罢了。就像无人管顾的花园被丛草吞没,
   此事就如此的发生。

   才去世两月, 不, 未及两月,
   这么一个完美的君主...
    与其相形之下,就如太阳神比色魔{点头指向叔父方向}...
   先父对吾母真是怜爱的无微不致, 甚至不肯让强风吹抚於她的脸颊。
    天哪!难道我不记得吗? 她也曾依偎在他身旁,
   彷佛有著无限的爱欲。 可是, 一月之内...
    唉,不去想它了... 软弱者, 你的名字就是『女人!』

    短短一月,她跟随先父灵柩时所穿之鞋尚新呢!
   当时她哭成了个泪人, 就像耐有比 (注4)。
   为何现在她会变得如此呢? 连她!
    老天呀,连一支不知羞耻的禽兽都会哀悼得更久。
   但她一月之内就下嫁於我叔,
   也不等那哭红眼框内之虚假眼泪乾涸。

   他虽是我父亲之胞弟, 但是他们俩人可回然不同,
   就像我比赫酋力士一般(注5)。
    唉, 太快了,如此敏捷的跃入乱伦褥中(注6)。
    这是不对,也将无善果的。

    我心将碎,因我不能多言。

    [赫瑞修、马赛洛、 及柏纳多入。]

 赫: 殿下请安。

 哈: 我很高兴见到你无恙, 赫瑞修, 我差点儿把你给忘了。

 赫: 是的, 我仍是殿下的忠仆。

 哈: 先生, 朋友, 我情愿与你交换这个头衔。
   有何事使你从卫登堡来此, 赫瑞修?
   {见到赫之同伴们}--马赛洛?

 马: {敬礼} 殿下。

 哈: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对柏纳多]晚安, 先生。
    {对赫瑞修}是何事使你从卫登堡来此?

 赫: 是我逃学之性痞, 殿下。

 哈: 我可不许你的敌人这般的说你,
    所以,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这般的说此刺耳之言。
   我知道你不是个逃学者。
    不过,你在艾辛诺尔是有何贵干?
   我们可要在你离去之前痛饮一番。

 赫: 殿下, 我是来参加令尊丧礼的。

 哈: 别开玩笑了, 同学呀,
   我想你是来参加我母亲婚礼的。

 赫: 真的, 它来得也真快。

 哈: 快, 快. 赫瑞修, 葬礼的冷肉剩馐
   也被搬上喜宴桌了。
   我宁可在天堂碰到我的至敌,
   也不愿意见到那一天, 赫瑞修.
    我的父亲,我觉得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赫: {慌张的} 在那里, 殿下?

 哈: 在我神智的眼中, 赫瑞修。

 赫: 我也见过他一次, 他是个善好的国王。

 哈: 他是个完美的人,
   我从此再也不能见到他的面容了。

 赫: 殿下, 我认为, 我昨夜见到了他。

 哈: 见到? 谁?

 赫: 殿下, 先王, 您的父亲。

 哈: 先王? 我的父亲?

 赫: 请别慌,
   有两位先生在此做证,
   且让我慢慢向您细述这一奇事。

 哈: 老天! 让我听!

 赫: 连接两夜, 这些先生们--马赛洛与柏纳多--
   在他们守望之夜深人静时,
   见到一个从头至足酷似您父亲之武装形像出现,
   庄严的漫步於他们之前, 就近在咫尺。
   它三番的如此出现时, 都令他们吓成一团糊,
   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们秘密的告诉了我此事後, 我就决定在第三夜和他们一起守望.
    在那里,就在他们所说之时辰, 也正如他们所描述之先王形像,
    那幽灵就出现了,证实了他们所说之每一句话。

   我认得您父亲, 就像我认得我这双手掌。 {展开双手}

 哈: 这是在哪里?

 马: 殿下, 就在城墙的 望台上。

 哈: 你有无与它说话?

 赫: 有的, 殿下,
   但是它不肯回答我。
   有一次我以为它举首欲言,
   但是当时公鸡正啼,
   而它马上就消失无踪。

 哈: 这可真怪了。

 赫: 我对天发誓, 殿下, 这些全是真话,
   而我们有责任把它告诉给您。

 哈: 当然的, 先生们. 不过, 此事令我困扰。
   你们今夜是否还是值班?

全人: 是的, 殿下。

 哈: 你们说他有披挂著武装?

全人: 有武装, 殿下。

 哈: 由首至足?

全人: 殿下, 由首至足。

 哈: 那么, 你见到他的面孔了?

 赫: 是的, 殿下, 他头盔的护面罩是敞开著的。

 哈: 那他的脸色是怎样, 是怒目吗?

 赫: 他的神情是哀伤甚於怒目。

 哈: 苍白还是血红?

 赫: 嗯, 很苍白。

 哈: 他不停的注视著你吗?

 赫: 不停的。

 哈: 只希望当时我也在场。

 赫: 您会惊讶的。

 哈: 一定会。
   它有无久待?

 赫: 差不多百数之久。

马、柏: 更久, 更久。

 赫: 我见到它时没那么久。

 哈: 他的胡须是否斑白?

 赫: 就像他生前时我所见到一般, 黑中参灰。

 哈: 今夜我也要去守望, 也许它会再度出现。

 赫: 我相信它会的。

 哈: 假如它以先父之遗容显现,
   即使地狱将崩裂而命我住口,
   我也一定要与它说话。

   我祈求你们继续的保密此事及今夜所将发生之事,
    咱们可心照不宣。此恩我定将回报。
    好罢,咱们今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在城墙上再会。

全人: 我们将效忠於您。

 哈: 我也将回报你们的爱心。 再见。

    [赫瑞多、马赛洛、与柏那多出。]

   我先父之灵, 披挂著武装! 此非善事。
   我怀疑其中尚有蹊跷; 只望今夜速来,
    直到那时,我应有耐心。 倘若有任何阴恶之事,
   无论它被掩埋多深, 它终会被揭发的。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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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注:

 (1). 在此,哈姆雷特强调国王虽是血亲, 但实是个截然不同的异类。

 (2).英文『太阳』与『儿子』同音, 在此带讽刺意。

 (3).卫登堡大学, 西元 1502 年成立, 在此与剧中年代不符合。

 (4). 耐有比:希腊神话中之女, 因失其子女而不停的哭泣,
    後转变成石,可是泪水还是不停的由其中涌出。

 (5). 赫酋力士:希腊神话中之英雄, 有无敌之神力。

 (6).按中古之教规, 夫妻结合, 成为一体;
   故兄死後弟若娶嫂, 相当於乱伦。

             第三景:   波隆尼尔屋内

     [雷尔提与欧菲利亚入]

 雷: 我的行李已在船上了, 再见。
   风顺可行船时,
   别忘了写信给我。

 欧: 你会怀疑这个吗?

 雷: 至於哈姆雷特对你之兴趣,
   那只是年青人之暂时热度.
   如情窦之初开,
    充满活力,但非永恒; 甜蜜而不持久,
   仅将空留一阵飘香, 决不多矣!

 欧: 仅是如此而已?

 雷: 仅是如此而已。
    因人之成长,非仅驱体之强大,
   而须连与意志及灵魂之茁壮也。
   也许他现在是真心的爱你, 也许他也的确是个君子,
    但你须顾虑到,因他之身世与地位, 他的意志是非属他有。
    他无常人之自由,因为他的决择关键於国家,
   所以事事都有其後顾及著想。 那时即使他对你说他爱你,
   你也只可斟酌的去相信他,
   因为也许那只不过是奉合民意之良策而已呢!

   因此你要谨慎, 别因他的  情歌或苦苦哀求而爱上他, 或轻意失身。
    请顾虑到这些,欧菲利亚, 请顾虑到这些, 亲爱的妹妹。
   我劝你远离情欲的引诱而洁身自爱;
   贞女不露其娇於月,
   节操难敌毁谤口碑。

   春之蓓蕾常伤於 蠖而不花,
   青春少年更易受诱惑而腐堕。
    你应惧怕这些,因唯有惧怕才能使你安全。
   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

 欧: 我当记此训诲於心。
    不过,哥哥,
   我也希望你勿像某些教士,
   指点我至天堂之坎苛荆棘路,
   而自己却走上花天酒地, 行为不检之缤纷大道。
   全然忘记自己的谆谆教诲.

 雷: 这些, 你勿需害怕。

    [波隆尼尔入]

   我耽待过久了, 现在父亲已至。
   双重的告别是双倍的美好,
   我可再度与父亲道别。

 波: 你还在此, 雷尔提? 上船, 赶快上船去, 你该羞耻!
    风已吹满帆了,船在等著你呢。
   你已得到我的祝福, {亲吻雷尔提面颊}
    还有,我要你把这些箴言记於心头:

     内心之事宜缄口,
     仓促之念莫妄行,
     为人友善忌轻浮,
     患难之友可深交,
     酒肉之情应远离。

   避免与人争执, 但一旦有之, 令其惧汝。

   凡事需多听但少言,
    聆听他人之意见,但保留自己之判断。

   穿著你所能负担得起之最佳衣裳,
    质料应高贵,但切忌俗丽,
   因衣冠常代表其人;
   吾闻法国之贵族对此尤是讲究。

   勿告贷於友也勿贷之於友,
   因後者常致财友均失。
   而前者乃豁费之首也。

    最重要者:万勿自欺,
    如此,就像夜之将随日, 你也不会欺将於他人。

    再会,盼吾之祝祷能使你履行以上。

 雷: 我谦卑的由衷向您告别, 父亲。

 波: 时间不容多言; 你的侍从已在久等。

 雷: 再见, 欧菲利亚, 请记著我对你所说的。

 欧: 已牢锁於我的心坎,
   而仅有你才有其钥匙。

 雷: 再会。

     [雷尔提出]

 波: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欧: 告知父亲, 一些有关哈姆雷特之事。

 波: 那也真巧。
   我也听说他最近常在你身上花费时间,
   并且你也公然的与他为友。
    若是如此,那我该告诉你, 就如有人忠告我一般:
   也许你不完全了解此事对你本身或吾女名誉上之牵涉。
   你们之间究竟是如何? 请从实道来。

 欧: 他最近常表示他对我之倾爱, 父亲。

 波: 倾爱? 哈! 你讲起话来简直像个未成熟的小女孩,
   完全不懂得此事之严重性。
   那你信不信他对你的这些所谓「爱示」呢?

 欧: 我不知应如何去想, 父亲。

 波: 好, 让我告诉你: 你就好似个天真的婴儿,
   把他给你的这些爱情伪币当作真钱。
   你须提高你的身价,
    要不然,你会使我--套句俗语--成个傻瓜(注1)!

 欧: {惊讶}但是, 父亲呀, 他是有诚意的在追求我。

 波: 你所谓之诚意, 算了罢, 算了。

 欧: 他也曾郑重的对天发誓过。

 波: 呸, 这些只不过是捕捉笨鸟之陷阱也!
   我也晓得人到情欲冲动时, 嘴巴里讲的尽是些甜言蜜语。
    这些火焰,女儿呀, 只亮不热,
   而瞬将熄灭--甚至正当他在许诺於你之时。
   你千万别把它当为爱情之真火。

   从今天开始, 你应与他疏远, 切勿一呼即至。
    对哈姆雷特殿下,你只须记著他仍是年轻,
   也无你所有之牵挂。

    简而说之,欧菲利亚, 别相信他对你之承诺,
   因为它们缺乏真实之色彩, 而只是些虚情假意, 不正当之邪求也。
   这是我最後一次明白的告诉你:
    从今开始,我不许你浪费宝贵时光与哈姆雷特殿下谈话。
    这是我的命令,你得做到。
    走吧!

 欧: 我将听从您的旨示。

     [二人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1).『成个傻瓜』: 当时之俗语, 成为私生子之祖父之意。

               第四景: 城墙一平台上

     [哈姆雷特、赫瑞修、与马赛洛入。]

 哈: 寒风刺骨, 好冷!

 赫: 它咬得也真紧。

 哈: 现在是几点了?

 赫: 还不到十二点。

 马: 不对, 钟已经响过了。

 赫: 真的? 我没听到。
   已近灵魂出游之时辰了。

     [号声从城堡中传出, 外加了两声轰然炮响。]

    这是何事,殿下?

 哈: 国王正在饮酒做乐, 歌舞狂欢。
   当他把大盅的葡萄酒灌入喉咙时,
    鼓号就齐鸣,与他助兴。

 赫: 这是习俗吗?

 哈: 是的, 这是。
    不过,依我看来, 虽然我也身为本地人,
   这个习俗还是不去遵守较好,
   因为这些酗酒狂欢只会引致外人对我们之耻笑;
   他们污秽了我们的名誉, 称呼我们是酒鬼, 是猪。
   即使我们也有我们的辉煌成就, 这些名号的确会令我们面上无光。

   有些人也常得到同类的遭遇。
   他们因天然之不幸, 例如被遗传得某些缺陷--这些不能怪他们,
   因为他们不能挑选他们的父母--或因阴阳之错差而失去理智,
   或因他们的行为与众不同, 他们将永被世人排斥。
   无论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崇高纯洁,
   他们的名誉将永被此一瑕疵败坏。

   一小块污点能抹杀一人之所有优点。

      [鬼魂入]

 赫: 看! 殿下, 它来了!

 哈: 老天保佑我们!

   {对鬼魂}
   无论你是良魂或恶鬼,
   你所带来的是天堂之香馨或地狱之烈焰,
   你的存意是恶毒或慈善,
   你的形相令我要问你:

   我要称呼你为哈姆雷特, 国王, 父亲, 丹麦之皇,
    啊, 回答我,别让我爆裂於无知。
    告诉我,为何您那经过圣礼安葬之灵骨要破坟而出,
   为何那沉重的大理石棺要敞其盖而把您抛开,
   为何已死之尸须全付武装的返世, 出没於月光下, 令夜晚恐怖,
    也令活者困扰,无从思考其义?
    告诉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你要我们怎样?

     [鬼魂以手示意]

 赫: 它招手叫您过去. 好像想单独的与您谈话。

 马: 看, 它有礼貌的招呼您过去, 想带您去远方。
    不过,您别跟它去。

 赫: 别去, 千万别去!

 哈: 它既无言, 那我只好跟它去。

 赫: 不要去, 殿下!

 哈: 有何可惧?
   我早已把我的生命视得轻於鸿毛;
    至於我的灵魂,它亦是个永恒之物, 它又能把它怎样?

   它又对我招手了。 我过去了。

 赫: 倘若它把您勾引至那汪洋大海或岸旁之峭壁边缘时,
   再显露其恐怖原形, 令您丧失理智或发狂, 那怎么办?
    殿下,请再三思!
   就是平常从悬崖高处鸟瞰那滂渤大海, 都会令人神志昏然, 心萌异念,
   何况是现在?

 哈: 它又招手了。
   {对鬼魂} 走呀,我跟你去。

 马: 殿下, 您别去!

 哈: 甩开你们的手!

 赫: 听我们的, 您别去!

 哈: {争脱阻挡} 我的心灵在哭号,
   我的混身血管已充满了乃门狮子之勇气(注1)。

   它又唤我去了。 让我去, 先生们。
    我发誓,谁若阻挡我, 我就使他也变成鬼!
    走开! 我说。{豁然拔出长剑}

    {对鬼魂}走呀, 我跟你去。

     [鬼魂出,哈姆雷特随後]

 赫: 他疯了。

 马: 我们跟过去, 我们不能听他的。

 赫: 我们追随他, 看有何事会发生。

 马: 丹麦将有恶事发生。

 赫: 上帝自有安排。

 马: 不行 , 我们跟过去!

    [全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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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

  (1).乃门狮: 希腊神话中被赫酋力士所杀之猛兽。

               第五景: 城墙上

     [鬼魂与哈姆雷特入]

 哈: 你要带我去何处? 回答我, 我不再走了。

 鬼: 你听我言。

 哈: 好的。

 鬼: 天快亮了,
   那时我又要回到那被硫磺烈火烧灼的地方。

 哈: 唉, 可怜的鬼魂。

 鬼: 你别可怜我, 但请注意聆听我将揭发的这些事。

 哈: 请说, 我一定会听。

 鬼: 听了之後, 你会不会去复仇?

 哈: 什么?

 鬼: 吾乃汝父之灵。
   此时因被判而漫游徘回於夜, 烈火煎熬於日,
   直至我生前之孽障被洗清燃尽後方止。

   苦我有口难言, 无法说出我此时的牢狱之灾,
    否则,我有一故事可相告,
   它会令你心灵痛楚、血浆凝固、双目暴凸、卷发成直、与毛骨悚然。
   可惜此後世之天机, 勿可泄露於血肉之耳也!

    听之,听之呀, 听之, 倘若你曾爱汝父的话。

 哈: 啊, 上帝!

 鬼: 为其狠毒及反极伦理之谋杀复仇!

 哈: 谋杀!

 鬼: 谋杀通常都是狠毒的,
    但这是个最狠毒,最奇异, 最反伦理之谋杀。

 哈: 赶快告诉我, 我将在一念之瞬飞奔去与您复仇。

 鬼: 说得好!
   倘若你听到此事後还不痛心疾首的话,
   那你就比 生於忘魂河畔之芦苇还更软弱。

    哈姆雷特,请听:
   相传我是在花园内午睡时,
    被毒蛇螫咬,而全丹麦之耳目也是如此的被蒙骗。
    但是,你要知到, 咬死汝父的毒蛇, 此刻正戴著他的皇冠!

 哈: 呵, 如我所料, 我的叔父!

 鬼: 是的, 就是那个乱伦奸淫之畜牲。
   他利用了狡滑之妖术, 叛逆之心智, 与善诱之技俩,
   勾引了我那表面淑贞之皇后, 使她蛊惑於其无耻之兽欲。

    唉,哈姆雷特, 这是一宗多么可悲的堕坠,
   由我庄严崇高及专情不移的爱, 就如当年成婚时我许予她之承诺,
   堕落至今天她许爱於一如此卑鄙,如此天赋低劣之人。
   正是:

     贞女将不惑於淫欲, 虽淫欲能扮为天使;
     荡妇常猥亵於圣榻, 虽此妇与圣洁连理。

    且慢,我可嗅到清晨的气息,
   所以让我速言:

   有天我照习惯在花园内午睡时,
   汝叔父就趁我不备, 把一瓶可憎的剧毒倾注於我耳内。
   这令人 痹之毒液一见人血,
   就快如水银般的立刻流入全体各脉。
    经过一阵翻腾,它就令原来稀薄健康之鲜血凝固成膏,
   就像强酸滴入牛乳一般。

   这毒液在我身上之功效也是如此。
   它令我全身本来光滑之皮肤顿时溃烂,
   并盖满了树皮似之 心厚痂,
   彷佛患了 疯症。

   我的生命、皇冠、及皇后就如此的一瞬间在睡梦中被我弟兄夺去,
   使我无机会在临终前悔过生前之罪孽, 或接受圣礼之祝福,
   而毫无准备的带罪赴阴曹受审。 啊, 可怕呀, 可怕, 真可怕! (注1)

   你若有天良, 请勿默默忍耐,
   别让丹麦皇室之寝床成为可恨的淫欲、乱伦之卧榻。
   但无论你是怎样的去进行此事, 别让你的脑子萌起报复於你母之念。
   把她留给天堂裁判, 让她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及刺戳。

   现在我须匆匆的与你告别。 萤虫之光已黯淡, 黎明已近。

    再会,再会, 再会, 请记著我。

     [鬼魂出]

 哈: 呵, 天地之神明呀! 还有呢?
   难道也要呼唤於地狱之恶鬼吗?
    唉,{掩住胸膛} 我心勿碎, 我肌勿老,
   让我稳稳的站住。

    记著你?会的, 可怜的鬼魂, 只要我这痴傻的头颅尚能有记忆。
    记著你? 会的,我将把我记忆中所有之琐碎杂事、书中之智慧、
   及少年学所得之经验统统一笔扫清。
   唯您之指示将存留於我的脑袋, 决不与其他事情混杂。
    会的,我向天发誓。

    啊,最恶毒的妇人!
    啊, 恶棍,恶棍, 满脸堆笑的该死恶棍!
    我的笔记{搜其口带}, 我应当把这些记录下来:
   「有人能笑呀笑的,但仍然是个恶棍,」
   至少在丹麦我能确定此点。 [边写边言]

    好了,叔叔, 记下来了。
   从今开始我的座佑铭将是:「再会, 再会, 请记著我,」我发誓!

     [赫瑞修与马赛洛入]

 赫: 殿下! 殿下!

 马: 哈姆雷特殿下!

 赫: 上天保佑他!

 哈: [私下] 但愿如此。

 马: 唏罗, 呵, 呵(注2), 殿下!

 哈: 唏罗, 呵, 呵, 小男孩。 来呀, 鸟儿来。

 马: 殿下贵体无恙?

 赫: 有何见闻?

 哈: 啊, 令人惊骇!

 赫: 好呀, 殿下, 告诉我们。

 哈: 不, 你们会把它告诉给别人。

 赫: 我不会, 殿下, 我发誓。

 马: 我也不会, 殿下。

 哈: {开始说}
   怎么讲...有没有人会这般想...
    {突然停止}
   你们会保密吗?

赫、马: 会的, 我们发誓。

 哈: {靠拢後低声的说}
   整个丹麦没有一个不是纯粹歹徒的恶棍...

 赫: 殿下, 用不著一个鬼魂从坟中出来和我们说这个呀!

 哈: 哦, 对, 你们完全对。
    好吧,我们就到此为止, 互相握手告别吧。
    人人都有其事,所以咱们还是分道扬镳, 各走各的。
    至於我呢,我可要去祈祷了。

 赫: 您说的这些是语无伦次的话, 殿下。

 哈: 很抱歉它冒犯了你, 真的, 是真心的。

 赫: 没有关系, 殿下。

 哈: 不, 以圣巴翠克之名义, 是有关系的, 赫瑞修, 非常的有关系。
    让我说这些:刚才我们所见到的, 是个真正的鬼魂。

   至於你们若要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谈了些什么, 请稍忍耐一下,
   朋友们--你们不愧是好朋友、学者、及军人--
   请答允我的一个小小要求。

 赫: 什么要求, 殿下? 我们会答应的。

 哈: 永不揭发今夜我们所见之。

赫、马: 我们不会的, 殿下。

 哈: 不, 发誓。

 赫: 我发誓, 殿下, 我不会。

 马: 我也发誓我不会, 殿下。

 哈: 按著我的剑发誓{注3}。

 马: 我们已经发过誓了, 殿下。

 哈: {坚持著} 是的, 但是这次按著我的剑, 是的。

 鬼: [由地下] 发誓!

 哈: 啊, 哈, 孩子, 你也这样说? 你在那儿吗? 诚实的老家伙。
    来呀,你们也听到地窖里那个家伙所说的, 宣誓吧!

 赫: 请提议你想要之誓言, 殿下。

 哈:『永不泄露今所见之。』 按著我的剑发誓。 {众人把手放在剑上}

 鬼: {由地下另一处} 发誓!

    [众人宣誓]

 哈: 一会在这儿, 一会在那儿? 好, 我们换个地方。
    过来,先生们,
   再把你们的手按在我的剑上,
   以剑宣誓:
  『永不泄露今所闻之。』

 鬼: 以他之剑发誓!

     [众人宣誓]

 哈: 说得好, 老鼹鼠, 你打洞打得这么快? 好一个掘壕先锋!
    咱们再移一次,朋友们。

 赫: 啊, 日与夜, 这真是个离奇之事!

 哈: 就当它为一个异乡人般的去欢迎它。
    天地之大,赫瑞修, 比你所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

    来吧,就如刚才, 发誓你永不...老天帮助你。

   以後无论我的举止会多么的古怪--因为也许我要故意装疯--
   那时你若见到我那样,
   就请别这般的束著手, 或这般的摇著头 {学那样子},
   或说些谜语般的「嗯,我们知道...」,
   或「我们也可以,如果我们高兴的话...」,
   或「如果我们愿意讲的话...」,
   或「有些人能说更多...」,
   或其他的模拟两可之辞令来暗示你们晓得我的真相。

    宣誓这些,以上帝之慈悲, 在你最需要之时刻。

 鬼: 发誓!

    [众人宣誓]

 哈: 安息罢, 安息罢, 不得安宁的亡魂。

   {对赫瑞修与马赛洛}
    好罢,先生们,
   微贱的哈姆雷特就在此尽意的表示他对你们之友情及关怀,
   虽然上帝知道你们并不缺乏此二。
   让咱们一道进堡里去罢。

    还有,请别忘了, 我祈求你们千万要守口如瓶。
   现在的情况真是糟糕, 唉, 可恨我偏是那被指定来调理此事之人。
    也罢! 来,我们一起走罢。

     [全人出]

             {第一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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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注:

 (1). 按西方信仰, 人在临死前如忏悔, 其灵魂可直上天堂,
    否则灵魂须先入地狱受刑, 以洗清生前孽障。

 (2).『唏罗, 呵, 呵』: 此乃放鹰著唤鹰之喊声。

 (3). 剑形如十字架, 可用来发誓。

第二幕
                 第一景

  [波隆尼尔家中。 波隆尼尔与仆人瑞挪都入。 他们正在谈关於
   雷尔提之事。雷尔提已返回巴黎。]

  波: 把这些钱及信件带去给他, 瑞挪都。

  瑞: 我会的, 老爷。

  波: 你最好能在见他之前打听打听他最近之品行, 瑞挪都。

  瑞: 老爷, 我正打算如此。

  波: 嗯, 很好, 很好。 这样,
    你可先打听在巴黎住的有那些丹麦人,
    他们是为何在那里, 是些什么人, 经济情况如何,
     住处在那里,朋友是谁, 及为其花费多少。
    如此转弯末角的, 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否认得他,
    这比直接了当的询问还容易得到真相。

    你可以假装你与他不熟,
    可说「我认得他的父亲以及他的朋友,
     所以,我也略认得他一些。」 记住了吗?

  瑞: 是的, 我记住了, 老爷。

  波:「认得他一些, 但是,」你可说, 「并不熟悉。 不过,
    若确是此人的话, 那他可是个品性狂野之人,
    并且有某某之痞好。」 在此你可捏造些事情,
    例如纨裤子弟们常会去干的轻浮、放纵之勾当。
     但是记住,别坏了他的名誉。

  瑞: 例如赌博, 老爷?

  波: 对, 或酗酒, 或斗剑, 或骂人, 或吵架, 或嫖妓。
    你可提起这些。

  瑞: 但是, 老爷 , 这些可会败坏他的名誉啊。

  波: 那也未必, 只要你在说此话时, 语言上稍带含蓄。
    你勿毁谤他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我无此意。
    你仅需轻描淡写的说出他的缺点,
    有技巧的把它们形容为因太自由而造成之小瑕疵,
    血气兴旺促使之妄为, 或无纪律导致之野行,
    此乃常人之过也。

  瑞: 但是, 我的好老爷...

  波: 为何你要如此的去做?

  瑞: 是的, 老爷, 我想要知道。

  波: 好, 先生, 这就是我所设的良计:
    当你把这些过错--这只不过是些小污点而已--讲给某某人听时,
    假如此人心中明白我的儿子的确是犯有这些毛病,
    那他一定会同意你之说法, 并且也会按其国之礼节和你称朋道友,
    称呼你为「亲爱的先生」, 或「朋友」, 或「绅士。」

  瑞: 是的, 老爷。

  波: 那时他若如此, 如此...{讲得自己也糊涂了}
     我想说些什么?我忘了, 我到底讲到哪里去了?

  瑞: 讲到「同意你之说法。」

  波: 讲到「同意你之说法?」 对, 没错。
    那时他也就会信赖於你, 并且会告诉你:
     「我也认得他,昨天我才碰到他,」或
    「前几天他才如此如此,」 就如你所说的: 赌博、酗酒、
    打网球时与人争吵、 或「我见到他进入一妓院」等等。
     你了解了吗?用你的一小小谎言来做饵钓一大鱼, 即能知道事情真相。
    咱们聪明、有脑筋之士就可用此拐弯末角之计获得我们所需知的。
    你若采纳我所教的这些, 你也可同样的偿愿於我儿。
    你懂了吗?

  瑞: 我懂了, 老爷。

  波: 上帝与你同在, 再会。

  瑞: 谢老爷。

  波: {叫回瑞挪都} 你得把他给看紧。

  瑞: 我会的, 老爷。

  波: 但也让他能自奏其乐。

  瑞: 是的, 老爷。

      [出]

      [欧菲利亚入]

  波: 再会。
     {对女儿}
     怎么啦,欧菲利亚, 什么事?

  欧: 啊, 父亲, 父亲, 吓死我了!

  波: 老天, 什么事?

  欧: 刚才我在房间里缝纫时, 哈姆雷特殿下进了来 。
    他敞开著他的外套, 头上也没戴帽子,
    没袜带的袜子也脏兮兮的拖落於踝,
    脸色白晰的就如其衬衫,
    他就这样双膝并拢的一付可怜样面对著我,
    好像才从地狱里被释放出来, 叙述其恐怖一样。

  波: 他因爱你而疯啦?

  欧: 父亲, 我不知道, 不过, 我真的害怕。

  波: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欧: 他用力的扭住了我的手腕,
    排我於一臂之距,
    然後把另一支手这般的放在他的额头上,
    目不转睛的端详著我的脸, 好像想画它一般。
     良久之後,他才把我的手轻轻的抖了抖, 也这般的点了三次头,
    {学著慢慢点头}
    然後 惨的深叹了一口气,
    就好像想在一口气中叹出他的胴体及生命一般。
     此事完後,他才放松我;
    他走时还掉过头来; 出门时也不看路,
    因为他的双眼一直不停的在瞅著我呢。

  波: 跟我来, 我们找国王去, 此乃痴情病狂也!
    它来之凶猛时能令患者寻短见,
    就如其他令人类痛楚之心病一样。
    对不起...你最近有无与他争执了?

  欧: 没有, 父亲, 但依照您的旨示,
    我回绝了他的情书, 也避他不见。

  波: 他这样就疯了!
     对不起,我没把他给看准, 我还以为他对你只是玩玩,
    只想把你给糟蹋了而以。 我这多疑之心真该惭愧,
     天哪,咱们老一辈的会疑心, 就像年青人会天真无忌一样。
     走吧,我们找国王去, 他应该知道这些,
    隐藏此事可能造出之悲剧,
    将比揭发此事可能造出之悲剧来得更甚,
     来!

      [二人出]


               第二景: 宫中

   [号声响起, 国王、皇后、罗生克兰、盖登思邓等与众侍从入。]

 王: 欢迎, 爱臣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
    朕急召二位来此,除朕想念你们之外, 还有一重差须要嘱托。

   你们可闻近来哈姆雷特有变--
    吾称之为变,乃因其仪态已与昔日回然不同。
    除了其父之死外,寡人实不悟其扰。

   朕念你们与他自幼为友, 年纪相同并深悉其性,
   望二位能留宫一时, 与他为伴, 使他重获欢欣,
    并当时机容允时,察明其困扰之由, 有无寡人不晓之处,
   而可对症疗之也。

 后: 好先生们, 他经常提及你们, 而我料世上无别人能与他更熟,
   二位若能依我们之意而留此一时, 为王的将感激不尽。

 罗: 陛下与皇后乃一国之主, 有何旨示, 可尽管吩附, 不需托求。

 盖: 而臣等必听从旨意, 将全力以赴。

 王: 多谢, 罗生克兰与善良的盖登思邓。

 后: 多谢, 盖登思邓与善良的罗生克兰。
   我恳求你们立刻就去见我那已改变许多的儿子。
    [对侍从们]
    去,你们中之一位, 快带这二位先生去哈姆雷特那儿。

 盖: 祈求老天能使我们令他愉快, 并对他有助。

 后: 对啊, 阿们。

     [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出]

     [波隆尼尔入]

 波: 我很高兴的宣布我国驻挪威大使们现已归国, 陛下。

 王: 卿实不愧为「捷报之父。」

 波: 是吗, 主公? 您可放心,
    臣视吾职,如视吾魂--同心一致的效忠陛下与上帝。
    我认为,除非我这脑筋已无昔日之精明,
   我已发现哈姆雷特丧失心神之缘由。

 王: 啊, 请卿速言, 吾欲听之。

 波: 不妨先召见大使们, 此消息可置之於後, 当作宴席之甜点。

 王: 那你就召他们晋见罢。
    [波隆尼尔出]
    {对皇后}亲爱的葛簇特, 他告诉我他已发现你儿心病之原因。

 后: 无疑那主要原因决不出於其父之死, 与我们之仓促婚事。

 王: 嗯, 待寡人好好的问问他。

    [波隆尼尔, 傅特曼, 及孔里尼入]

    欢迎,朋友们。
    喂, 傅特曼,挪威王那儿有何消息?

 傅: 对陛下之问候及要求有极有利之答覆。
   经我们初步谈判後, 他就立刻派人去抑制其侄所招幕之队伍。
   当初他只道那支军队是准备抵抗波兰用的,
    但经他细察後,发现它果真是针对著陛下。
   对其因病、老、与无能而被欺, 他深感不安,
   因此他下令遏制福丁布拉;
    简而说之,其侄也听话,
   他在挪威王面前被责, 并且最後也与其叔发誓永不与陛下为敌。
    听此之後,挪威老王龙心大悦, 赏他年禄三千金圆,
   并特派他率此军征讨波兰。
    在此有函[递出信件] 乞求陛下让征军平安渡境本国,
   一切条件及所应注意事项如下...

 王: 朕甚慰。 有暇时朕必阅此函, 细虑此事, 并为它作个答覆;
    不过,此际朕可要先谢你们之功劳。 请稍歇会儿,
    今夜我们可共宴,欢迎你们归国。

    [傅特曼与孔里尼出]

 波: 此事就圆满结束。

   吾王与夫人, 与其讨论为君者应如何, 他之职责何在,
    或为何日即日、夜即夜、或时即时,
   实是在浪费夜、日、与时也!
   既然「简扼乃机智之魂, 而冗言即无用之外饰,」
   我将简略的说此:

   您们的贵子疯了。

   我言之为『疯,』 难道仅有疯人才能真正的了解疯者是如何?
    好了,不谈它了。

 后: 请多说些事实, 少说些矫饰废话。

 波: 夫人, 我发誓, 我没在矫饰。
    他疯了,这是个事实; 它事实是很可悲, 也很可悲它是个事实。
    此话听起来很傻,所以可不去提它了; 但是, 我的确是无在虚饰此言。

   就当他是真正的疯了好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应找出致使他发疯的原因,
   或令其发疯之某缺陷,
   因为疯症是个结果, 而此结果必是某缺陷所造成的,
   所以我们现在...现在我们...得仔细考虑考虑...{自己也搞糊涂了}

    我有一女,她尚未婚。 她因孝顺、听话--您们请听--所以她给了我这个
   {掏出哈姆雷特给其女之情书}。 请聆听并请自作结论:

      [念信]

     「给我心灵之偶像, 美化成仙之欧菲利亚--」,

   这是个坏字, 坏透的字。 「美化」是个坏透的字(注1)。 以下还有:

     「在她美极之雪白胸怀里...」, 等等, 等等。

 后: 这封信是哈姆雷特写给她的?

 波: 好夫人, 请稍忍耐会儿, 让我把它全部念完:

     「可不信星星是火,
      也不信太阳能走,
      更不信事实是谎,
      但信我予你之爱。

       啊,亲爱的欧菲利亚, 我不善诗词,
      也无法用它来表达我内心之苦楚,
      但我爱你之甚, 最甚, 你可相信。

      再会。
      我永远是你的, 亲爱的女子啊,
      只要在我有生之年。

      哈姆雷特」

   这就是我那乖女儿给我看的。
    还有,她也告诉了我他怎样的追求她, 在何时、何法、与何处。

 王: 那么, 她有无接受他的爱?

 波: 您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 一位有信用及正直的人。

 波: 我也想做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当这火辣辣的恋情发生时, 您们会怎样的想
   --您们可要知道, 我是在我女儿告诉我之前发现它的--
    陛下会怎样的想,或皇后会怎样的想,
   倘若我是此事的撮合人,
   或倘若我不顾良心的指使, 或倘若我对此事只睁一眼闭一眼,
   那您们会怎样的想?

    所以,我就马上采取行动, 告诉我那年轻的女儿:
  「与哈姆雷特王子在一起是高攀, 万万不可。」
   然後我也命令她远离他, 切勿接见他遣来的信差,
   也不可接受他的礼物。 她也听话的采纳了我的交代於心。

    从此以後,他就变了。 长话短说, 他就坠入忧郁乡中,
    既不能食,也不能寝, 日渐衰弱, 精神恍惚。
   这个程序最後就造出现在令大家痛心之疯狂症状。

 王: 你觉得这就是了吗?

 后: 也许, 很可能。

 波: 凡我说过「就是如此」之事, 有无在事後被证明是错误过?
   我想要知道。

 王: 据我所知, 你不曾有过。

 波: [指著自己的头与肩膀]
   要是我是不对的话, 那您可把这个从此处摘下来。
   即使事情被埋藏於地中心, 只要我有线索指引, 我一定能发现真相。

 王: 我们有何法可证实它?

 波: 您可晓得, 他有时在此厅内徘回长达四小时久?

 后: 他的确是有时这样。

 波: 等到那时, 我可纵我女儿来此会见他(注2),
   而你我可躲在帘後偷听。
    假如他不爱她,或他并未因此而丧失理智,
   那我不配当一国之相, 而仅配当一乡俗、车 而已。

 王: 咱们可试之。

     [哈姆雷特入,正念著一本书]

 后: 看他埋头苦读的那付可怜样。

 波: 请您们赶快回避, 让我一人来对付他。 请之, 请。

    [国王、皇后、与侍从们出]

   我的哈姆雷特殿下, 您可好?

 哈: 好, 托老天慈悲。

 波: 您认得我吗, 殿下?

 哈: 当然认得, 你是个鱼贩。 (注3)

 波: 我不是, 殿下。

 哈: 既然如此, 那我希望你也是个老实人。

 波: 老实, 殿下?

 哈: 对, 先生, 在此世界, 老实人仅是万中有一而已呢。

 波: 那也的确是, 殿下。

 哈: [从书中念] 太阳之吻能使死狗尸上生蛆 (注4),
   它是个可亲可吻的好腐肉--
   你有无一位女儿?

 波: 我有, 殿下。

 哈: 别让她去太阳下。 腹中怀智是个佳事,
   但你的女儿因能腹中怀孕,
    朋友,你得留意。

 波: [私下] 你看, 又在罗嗦关於我女儿之事。刚才他还不认得我,
    只道我是个鱼贩,可见他已全疯了, 全疯了。
    老实说,我年轻时也曾为爱情痛苦, 也几乎到同样地步。
   让我再与他谈谈。
    [对哈姆雷特]
    您在读什么,殿下?

 哈: 空字, 空字, 空字。

 波: 什么事, 殿下?     {波隆尼尔是在问此书是关於何事}

 哈: 谁有事?        {把此「事」当为人们间之争吵}

 波: 我的意思是「此书是关於何事。」

 哈: 诽谤也, 先生。 这专爱讽刺的无赖在此说{敲著书本}老年人有灰胡子,
    脸上有斑斑皱纹,眼框里有厚厚的一层芝麻糊, 头颅里没脑筋, 腿也无力。
    先生,这些我完全相信, 但是我觉得这样写恐怕不太妥当, 因为, 先生,
   总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老--如果你能像螃蟹般倒行的话。

 波: [私下] 他虽疯, 但却有他的一套理论。
    [对哈姆雷特]你要不要从外边进来了, 殿下?

 哈: 进我的坟墓?

 波: 真的, 那才真正的是「进去了。」

    [私下]他这些答覆有时倒还蛮有含义的; 有些疯人能乐而如此,
   但有理智之常人却反而不能。 现在我要离他而去,
   好设法让他能与我女儿会面。

   [对哈姆雷特] 殿下, 我提先告别了。

 哈: 先生, 你提不出另一样使我更乐意告别之物, 除了我的性命,
    除了我的性命,除了我的性命。

 波: 再会, 殿下。

 哈: {私下} 这些罗哩罗嗦的老笨蛋们。

    [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入]

 波: 你们找哈姆雷特殿下, 他就在此。

 罗: 上帝保佑你, 先生。

    [波隆尼尔出]

 盖: {行礼} 我的尊贵殿下。

 罗: {行礼} 我的最亲爱殿下。

 哈: 我的好朋友们! 你们好吗? 盖登思邓, 啊,罗生克兰,
    好伙子们,你们可好?

 罗: 普普通通。

 盖: 也很高兴我们没过份的高兴: 在命运之神身上,
   我们可不是她帽顶上的那扣扣儿。

 哈: 也不是她的鞋跟底?

 罗: 也不是。

 哈: 那么, 我看你们差不多是在她半腰 ,在她的好处那儿?

 盖: 就在她的私隐之处。

 哈: 在命运女神之私处? 那可真对啊--她是个娼妓。
   你们还有什么消息?

 罗: 没什么, 殿下, 只是这个世界可是愈来愈善良了。

 哈: 那么世界末日就快来临了; 但是, 你们的消息并不灵通。
    让我再问,朋友们, 你们为何被命运之神押送来此牢狱?

 盖: 牢狱, 殿下?

 哈: 丹麦就是个牢狱。

 罗: 那么, 这整个世界也是。

 哈: 是个很大的, 它有很多囚室、 监房、地牢等,
   而丹麦是其中最坏之一部份。

 罗: 我们并不以为然, 殿下。

 哈: 那... 它对你们来讲不是。 其实世事并无好坏, 全看你们怎样去想。
    对我来说,它是个牢狱。

 罗: 那是您的野心作祟促使成的。 对您的心灵来说, 丹麦是太狭小了。

 哈: 啊, 老天呀, 我可闭於一核桃壳内,
   而仍自认我是个无疆限之君主--
   只要我无那些噩梦。

 盖: 您的那些梦也就是您的野心; 凡野心家之所成, 均先出其梦幻之影也。

 哈: 梦也只不过是个幻影而已。

 罗: 对, 我觉得野心才更是捉摸不到, 它真是个幻影之幻影。

 哈: 若是这样, 那毫无野心的乞丐岂不是「实体」,
   而帝王及其他野心家们岂不是乞丐之「影子」?
   我们需上法庭来判断此论吗? 因为我已为此绞尽脑汁, 不能再想了。

二人: 我们愿意伺候您。

 哈: 那可不成, 我不能把你们当仆人看待。 老实说, 我真是没被人伺候好,
   还有--朋友之间不忌直问--你们来艾辛诺尔堡是为何?

 罗: 来拜访您, 殿下, 无其他事。

 哈: 我是个乞丐, 穷得连个「谢谢」都没有。 但我还是该谢谢你们。
    不过,亲爱的朋友们, 我这个「谢谢」, 老实说是连半文钱都不值。

   你们的确不是奉派而来的吗? 此拜访纯粹是出於自愿? 是无条件的?
    来, 来,老实的告诉我, 来, 来, 快说呀!

 盖: 我们该怎么讲, 殿下?

 哈: 怎么讲都可以, 只要是实话。    {罗与盖面面相觑}
    你们是被派来的,这早就被你们带愧之脸色招出来了, 遮掩不住的。
   我晓得你们是被国王与皇后遣派来的。

 罗: {装著不知} 为了何事, 殿下?

 哈: 那你们得告诉我。 不过, 让我事先恳求你们, 以我们之友谊,
   以我们之忘年深交, 以我们永恒不变之友爱, 及其它珍贵之情,
   请坦白、直率的说, 你们到底是不是奉派而来的?

 罗: [私下与盖登思邓] 你要如何说?

 哈: 我在注意你们哟。
    你们如果爱我,那就请别再犹豫。

 盖: 殿下, 我们的确是奉派而来的。

 哈: 让我先道破其中之原因, 这样, 你们也无须把它说出,
   令你们失诺於国王与皇后。

   最近--我也不知是为何--我失去了欢欣,
   对一切事务也毫无兴致。 说真的,
   我的心灵沉重的使我觉得这整个世界仅不过是块枯燥的顽石。

   这个美好的天空, 看 {用手指天}, 好一个悬於头顶之壮丽穹苍,
   好一个有金色火焰点缀之华丽屋宇, 但是,
    现在它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团污烟瘴气而已。

   人类是个多么美妙的杰作, 它拥有著崇高的理智,
   也有无限的能力与优美可钦的仪表。 其举止就如天使, 灵性可媲神仙。
    它是天之骄子,也是万物之灵。 但是, 对我来讲, 它岂不是朽如粪土?
   人们已无法令我欢欣--就连女人。

     {罗与盖互相交换眼色并点头微笑}

    你们在笑,好像不以为然。

 罗: 殿下, 我全无此意。

 哈: 那你笑什么, 当我说「人们已无法令我欢欣」时?

 罗: 我在想, 殿下, 如果人们已无法令您欢欣,
    那么,您将会多么的冷落了那刚到的戏班子--
   我们来此时才刚超越了他们, 他们现在正要来此为殿下效劳呢。

 哈: {兴高采烈的}
   饰演国王者将受我欢迎, 我将乐意的纳贡於此君。
   英勇的武士可挥舞其剑与盾。 痴情的恋者无须再空悲叹。
   暴燥的性格演员可安心的终其剧。 小丑可令爱笑者捧腹。
   女主角可畅诉其心愿, 否则对白将失其板眼。

   他们是何许戏班?

 罗: 就是您一向最喜爱的: 从城里来的悲剧团。

 哈: 他们为何要如此的出外巡回卖艺?
   有一个固定的剧院对他们的声望及利润都极有益的。

 罗: 我想他们是因近来戏剧界之迁变而休演。

 哈: 他们的名气是否还是像昔日我在城里时一般?
   他们是否还是那么的红?

 罗: 那可没有了。

 哈: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的艺技老 了?

 罗: 不是的, 他们仍在努力的保持其艺如昔, 先生,
   但是现在戏剧界出了一窝新派的童子戏班, 号称「雏鹰们」,
   他们以尖锐的嗓门取胜, 博取观众的疯狂喝采, 成为一时之风行。
   他们也攻击他们所谓之「普通」剧团, 声势咄咄逼人,
   至今许多腰系佩剑的传统伶人都裹足不前,
   深惧新潮派剧作家鹅毛笔下之作品。

 哈: 什么, 他们是小孩吗? 是谁在管他们? 他们从哪儿来的资助?
   他们变音、不能歌唱後还会继续的当演员吗? 我想是会的,
   因为他们不能做其它之事。 那时, 当他们当普通演员时,
   他们会不会埋怨那些剧作家们曾耽误了他们的前途,
   让他们一度敌视了自己的同行?

 罗: 老实说, 双方都有其理, 而国人均热中, 并且鼓励、怂恿此争论。
   甚至有一段时间无人肯花钱委托剧作家们写剧本,
   除非此剧本曾令编剧家与演员们大吵过一次。

 哈: 真有此等事?

 盖: 唉, 为此事曾发生过无数的纠纷。

 哈: 而孩儿们都赢吗?

 罗: 是的, 当然, 殿下。 连那有大力士扛地球招牌之剧院都不例外 (注5)。

 哈: 那也不稀奇; 我的叔父现在是丹麦王, 昔日我父亲健在时,
   对他曾做过不屑鬼脸的那一班人现在肯花二十、四十、五十、甚至一百大洋
   来买他的一幅小小画像。 我发誓, 这实在是有点不对, 值得思索。

      [号声齐响]

 盖: 戏班到了。

 哈: 先生们{指盖与罗}, 欢迎你们来艾辛诺尔堡, 来, 握个手。
   欢迎的礼仪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让我现在就行此礼罢。
   假使你们觉得我给与戏班演员们之欢迎--让我事先声明,
   它将是极热诚的--会比你们所得之还更要热诚, 那你们就该了解,
   你们的确是受欢迎的。

    可是,「叔叔父亲」与「婶婶母亲」却上当了。

 盖: 此话怎么讲, 殿下?

 哈: 我只是在吹西北风时发疯。
    吹南风时,我是能分办锤子与锯子的。 {注6}

     [波隆尼尔入]

 波: 你们好, 先生们。

 哈: 你听, 盖登思邓; {对罗生克兰} 你也听, 所有的耳朵都要听。
   那边那个大婴儿{指波隆尼尔}尚未脱离他的尿布呢。

 罗: 那么, 这是他第二次做婴儿; 俗云老年即二度为婴也。

 哈: 我料他是来告诉我有关戏子之事, 你们瞧吧。
    {假装正在谈话中} 你说得对, 先生, 就在星期一早上...

 波: 主公, 我有消息要告诉您。

 哈: 主公, 我有消息要告诉您: 当罗希斯{注7}在古罗马当演员时...

 波: 戏班子到了, 殿下。

 哈: 哼, 哼。             {一付不屑模样}

 波: 以我名誉发誓。

 哈: 「那么, 每个戏子都骑著驴来。」   {念老民谣中之一词}

 波: 他们是全世界之最佳演员。 他们善演悲剧、喜剧、史剧、田园剧、
   田园喜剧、田园史剧、悲史剧、悲喜田园史剧、无法分类剧、
    及包罗万象剧。对他们来说, 赛尼卡{注}笔下之剧无过悲,
   浦劳塔斯{注7}笔下之剧非太喜--无论古典浪漫, 唯其举世独尊也。

 哈: 「啊! 耶弗他{注8}, 以色列之判官, 你曾拥有过那些宝贝?」
    {又念老民谣中之一词}

 波: 他曾拥有过那些宝贝, 殿下?

 哈: 「他有一美丽的独生女, 把她宠为至宝。」

 波: [私下] 又提及我的女儿了。

 哈: 难道我不对吗, 老耶弗他?

 波: 既然您要称呼我为耶弗他, 殿下, 那么, 我是有个爱女。

 哈: 不是这样的。

 波: 那应怎样, 殿下?

 哈: 应这样: {朗诵民谣}

   「上帝先知道, 然後你知道, 而它就无法避免的发生了。」

   你若去翻查此民谣的第一段, 它就会告诉你以後怎样,
    不过, 看来,我即将被打断...

     [戏班演员们入]

    欢迎,众师傅们, 欢迎各位光临!

    {对其中之一演员} 我很高兴能见到你无恙。

    {对众艺人} 欢迎, 好朋友们。

    {走入艺人群中} 哈, 老朋友, 至从我们上次见面, 你蓄了胡子,
   你不是来丹麦向我挑战的吧? {注9}

    {对一扮女装之男孩演员} 什么? 我的姑娘、情妇,
   你比我们上次见面时高出一高跟鞋跟!
   祈望你的金嗓子不会变音--像块不能共鸣之破金币。

    {对大家}师傅们, 欢迎。
    就如法国的放鹰者, 咱们就随意捕捉, 随地取材罢。 来, 念一段,
    让大家尝试尝试你们的技艺。 来, 念一段热情的剧白。

演员甲: 念那一段呢, 殿下。

 哈: 我曾听你念过一段, 但是, 我从未见过此出戏的正式演出;
    就是见过,也决不多於一次。
    依我所记,此出戏并非家喻户晓, 因为它乃针对给行家的;
    不过,它得到了鉴赏家们的一致好评, 赞为是出一流好戏。
    它的情节细腻,构造适中。 有人评此剧无参插骚众之秽言,
   剧情之流露也自然而无做作; 称此为诚实、清新、脱俗之作品也。

   此剧中我最喜爱之一段,
   就是当艾尼亚士{注10}告诉黛多{注11}有关普莱安{注12}遇害之事。
    你们若记得,它就如此的开始...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残暴的皮拉斯{注13}, 猛如海肯尼亚之虎{注14}。」

    不对,这不对。 再从皮拉斯开始: {继续朗诵}

  「残暴的皮拉斯,
   身披黑甲,
   蹲伏於木马中。
   其心志之黑,
   好比深夜。
   他的黝黑肌肤
   也被涂上了一层邪恶的色彩,
   他由头至足,
   被无辜父母、子女们的淋漓鲜血染成一片殷红。
   血液经炎阳焙乾,
   泛著可怖的光泽,
   也映出了无数的凶残杀戮。
   他的怒火填胸,
   他混身沾满著凝血,
   他圆睁著红如宝石的双目,
   像似个恶魔的皮拉斯,
   就在到处找寻老迈的普莱安。」

   你们就由此处接下去罢。

 波: 老天, 殿下, 念得好--语气与神情俱佳。

演员甲:「不久,
   他就寻得了他。
   这时,
   那老王已无力抵抗围攻的希腊军,
   他那支已挥舞不动的古老兵器
   也被锵然的击落於地。
   皮拉斯见此破绽,
   便更疯狂的加强其猛烈攻击。
   无情的剑锋耍得虎虎作响,
   筋疲力尽的老者就在此一阵劈砍後被击倒。
   在此关键,
   那无生命的的伊霖堡 {注15},
   它的屋脊冒著熊熊的烈火,
   似乎懂其苦难,
   就霎时轰然坍倒。
   巨响震聋了皮拉斯的双耳。
    看!那正劈向普莱安白首之利剑,
   就在半空中突然停止。
   像幅暴君的绘像,
   皮拉斯伫立不动,
   对万物也漠然无衷。
   恰如暴风雨前之宁静,
   云收风敛的一片死寂笼罩了大地。
   倾刻後,
   轰轰隆的雷响又重返天际,
   唤醒了皮拉斯的戴天深仇。
   就像独眼巨人之铁锤打击战神之不坏甲胄,
   皮拉斯之溅血宝剑更无情的砍向普莱安。
    滚开! 滚开!贱如婊子的命运女神。
   诸神明啊,
   削除了她的力量吧!
   粉碎了她的车轮,
   让那空轴子由天堂滚入地狱!」

 波: 这段太长了。

 哈: 它就像你的胡须, 该去理发师那儿剪一剪。
    {对演员}请继续念吧。
   他只想听闹剧或秽剧, 要不然他就会打瞌睡的。
   请继续念西古芭{注16}那段。

演员甲: 唉, 可怜呀,谁见到了那「蒙面皇后?」

 哈: 蒙面皇后?

 波: 好哇! 「蒙面皇后」好。

演员甲:「赤脚在熊熊的烈火中奔走,
   她哭瞎了双眼。
   昔日戴著冠冕的头上,
   现在只裹了一块破布。
   在惊惶恐惧中,
   仅有一条毛毡
   遮盖著她因多产而瘦弱的身躯,
   代替了她的皇袍。
   任何人见此悲惨的景象,
   必会为她打抱不平,
   而咒骂那残酷的命运之神。
   倘若诸神有灵,
   当她目睹皮拉斯凶残的砍下其夫君手足时,
   她的 厉哭号一定会惊动天地,
   令众星为她落泪,
   也令诸神为她悲愤,
   除非神明对人间凡事均无动於衷。」

 波: 看他泪水汪汪的, 脸色都变了 {指正在朗诵的演员}。 别再念下去了。

 哈: 那也好, 我们改天再把它念完罢。
    {对波隆尼尔}好先生, 你可否把这班伶人安顿好?
    你听著:我们可要好好的招待他们, 因他们是历史的书记;
   我们宁可死後落得个恶名墓碑, 也别在生前坏了他们的口碑。

 波: 殿下, 我会依他们所应得来对待他们。

 哈: 以上帝圣体之名, 人呀, 要更好!
   倘若凡事都依其所应得, 那谁不该打?
   你应以礼仪来款待他们。
   他们所应得的愈少, 你的宽大就愈值得表扬。
   带他们去罢。

 波: 来, 先生们。

 哈: 请随他去, 朋友们, 我们明天再来听另一出戏。
    {对演员甲}你听我说, 老朋友, 你会不会演「巩查哥遇害记」?

演员甲: 会的, 殿下。

 哈: 我们明晚就听这出戏。 若有必要, 你能否参插我写的一段於此剧,
   大约十二到十六行字?

演员甲: 没问题, 殿下。

 哈: 好极了!
    [对众演员]
   你们就随那先生去罢, 可是别取笑他喔。

    [波隆尼尔与众演员出]

    [对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
    好朋友们,现在我就向你们告别, 直至今晚。
   欢迎你们来到艾辛诺尔。

 罗: 好的, 殿下。

    [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出]

 哈: 是的, 再见。 现在我可单独了。
    唉,我是个恶人, 也是个无用的蠢才!
    真不可思议,这个伶人能把单单一个虚构的故事, 伪装的感情,
   表演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的脸色可随意苍白, 热泪可泉涌, 神情可仓皇,
    声音可抖颤,姿态可传神。 但这全徒劳啊, 这仅是为了西古芭!
   西古芭对他是何许人, 他对西古芭又是何许人, 他须如此的为她哭泣?
   倘若他有了我的悲愤理由与动机, 那他又会怎样?
   他一定会把此戏台用泪水淹没, 把那骇人之听闻灌入观众耳内,
    令带罪者疯狂,无罪者惊愕, 愚 者惶惑, 也使众人的耳目迷乱如痴。

   而我...
   却是个懒散不振的家伙, 整天仰郁不乐, 胸无成竹的没个主意。
   简直像个白日梦迷, 也无能替一位被狠毒谋害的国王说半句话。
   我是不是个懦夫?
   有谁能指责我是个恶棍, 敲我的脑袋, 扭我的鼻子,
   揪掉我的胡须然後吹它於我脸上, 斥骂我是个无耻的谎者?
    谁能对我如此?呵, 我发誓, 我会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些,
   因我无疑是个胆小鬼, 无勇气抗议恶行;
   否则我早会挖出那卑鄙奴才之肺腑, 来喂饱天下之所有兀鹰!
   血淋淋的猥亵恶贼! 毫无愧疚、奸诈、荒淫、无义的恶贼!
    啊,复仇呀!

    唉,我是个笨驴!
   我是个被害国君之子, 天地之鬼神均怂恿我去为他复仇,
    而我却还是在此,只能用字眼来咒骂,
   活像个满口秽言的下流婊子,
   带著一付泼妇骂街的模样, 真是勇敢极了! 呸, 算了, 呸!

   让我动脑筋想想... 我曾听说, 当犯罪者看戏时,
   有时逼真的剧情能使他突然天良发现, 使他当场忏悔其过。
   谋杀血案也许是无口申冤, 但它却另有其它之神奇表达方法。
   我要教这班演员们在叔父面前演出父亲遇害的过程,
   那时我可注意他的反应, 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待他有变时,我自然晓得如何去办。
   我所见到的那个幽魂也许是个恶鬼, 而恶鬼有能力化为美形,
   趁我忧郁脆弱时来蛊惑我, 使我沉沦堕坠。
    是的,恶鬼的确是有此本领的。
   我可用此剧为陷阱来补捉国王良心内之隐秘, 获得最确凿的证据。

    [出]

            {第二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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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注:

  (1).『美化』对波隆尼尔来讲是个『坏字』因为它表示欧菲莉亚
    有用 饰品。

  (2).在此译者用『纵』字, 因原文的『loose,』强调了波隆尼尔
    利用女儿之心态--如『纵马』、『纵狗』等。

  (3).鱼贩即皮条客的俗称。哈姆雷特在此讽刺波隆尼尔利用女儿来
    调查哈姆雷特发疯之内幕。

  (4).中古时代人们认为蛆是从太阳而生。

  (5).「环球剧院」即莎士比亚本人的剧院, 而它的招牌即一力士扛地球。

  (6).没那么疯之意。

  (7).罗希斯(Roscius): 古罗马之名伶。

  (8).耶弗他(Jephthah): 在圣经 耶弗他因大意而牺牲其女,
    在此哈姆雷特再度的讽刺波隆尼尔。

  (9).英文「胡须」与「挑战」可同字。

  (10).艾尼亚士(Aeneas): 威吉尔(古罗马大诗人 Publius Vergilius Maro,
     70 - 19B.C.)写的史诗 Aeneid 中之英雄, 也是罗马人之始祖。

  (11).黛多(Dido): 迦太基之后。 迦太基(Carthage)是非洲北部之古国,
    在今突尼斯附近, 纪元前一四六年被罗马人所灭。

  (12).普莱安(Priam): 特罗伊(Troy)之王, 在木马屠城记里被皮拉斯所杀。

  (13).皮拉斯(Pyrrhus): 阿奇里斯(Achilles)之子,
    其父被普莱安之子所杀。 皮拉斯替父报仇, 藏於木马腹内,
    进城後杀死普莱安。

  (14).海肯尼亚: 地名, 海南区, 位在今伊朗。古罗马时代产猛虎出名。

  (15).伊霖堡: 特罗伊(Troy)城中之堡, 在木马屠城记中被希腊人摧毁。

  (16).西古芭(Hecuba): 普莱安之妻, 特罗伊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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