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直哉的「暗夜行路」中文翻译 志贺直哉 暗夜行路txt

我得知到自己有个祖父,是在母亲死于产后病的两个月后左右祖父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时候。
那是我六岁时的事。
某个傍晚,我独自一人在门前玩耍,一个面生的老人就在那时候站到了我面前来。那是个眼睛凹陷弓着背,看起来寒酸极了的老人。我莫名其妙的对其抱持了反感的态度。
老人笑着好像对我说着什么。但是我却觉得是一种恶意,为了避开低下头。抬高的嘴,深深的嘴角纹,感觉异常的庸俗。“快走吧”我心里一边这样想着,固执地低着头。
但是老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变得无地自容。突然站起来朝院子里跑去。那时老人在背后说:“哎~你是谦作吧。”
我有一种被他那句话撂倒了的感觉,然后我就停下了步。回过头的时候,我虽然在心底里提醒自己要提防他,可脑袋瓜却不知何时竟乖乖地点了下去。
“你父亲在家吗?”老人问。
我摇了摇头。却莫名地被他这居高临下的说话方式给压迫住了。
老人走近了过来,把手伸向了我的脑袋上。
说着:“长大了啊。”
我并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但却因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本能,已经让我感觉到那是相近的血肉亲情。我感觉到呼吸紧迫了起来。
两三日之后,那老人又来了。那时我才第一次从父亲的介绍里得知他是我的祖父。
再又过了十天左右,不知为何,只有我一人被决定了要送去那个祖父家。然后,我被带到了根岸的行之松附近,某条街道最深处的小小古宅里。
在那里除了祖父之外,还有一个二十三四岁名叫“阿荣”的女人。
我周围的空气,比起以往来,完全的发生了改变,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渗透着贫乏感和低俗感。
明明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留在了自己家里,却独把我一人带到了这个低俗的祖父这里,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我自幼儿时代开始就已经被迫习惯了不公平的待遇,因为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所以对我来说,甚至连向人申诉“为什么”的心情也产生不起来。可是,“就像这样,这种事情在我以后的人生里也时常都会有发生的”,当我预感到这种冷漠时,我的心情却开始寂寞了起来。进而,我想起了两个月前死去了的母亲,更加的感到情绪悲伤了起来。
虽然父亲对待我的态度并不苛责,但却是非常非常的冷淡。然而对于这种事情,我也同样是非常地习惯了的。作为父子关系的经验,对我来说,那些就是全部了。我甚至不懂得,要和其他兄弟姐妹所获得的相同经历来进行比较。也因此,对于那些事情,我并没有感觉到那么的悲伤。
说到母亲怎么样,对我来说,她是刻薄冷酷的。她总是事事都会责骂于我,虽然我自己也的确是个不听话且任性的孩子,但相同的事情若发生在其他兄弟姐妹身上却不会遭到责骂。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并不在意,我是发自内心地敬爱着母亲的。
记不得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了。反正是在一个秋天的傍晚。我趁着大人们忙于晚饭准备工作之际,爬上一把悬靠在厕所洗手台屋顶的梯子,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人登上了正房的房顶。我沿着屋檐爬到了瓦连上然后往上一骑,心情意外地变快活起来。我大声唱着歌。对于我来说,登到如此高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平时都是从下面抬头看的柿子树,现在它在我的脚下。
西边的天空照映出一片美丽的晚霞。鸟儿忙碌地飞翔着
不一会儿,“谦作。谦作.”发觉母亲在下面呼唤我。如同害怕似的温柔的语调。
“啊,你在那边站着别动。不可以动啊。现在山本就过来。你要乖乖呆在那里啊。”
我看见母亲的眼睛往上吊。及其的温柔,我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了。我想等到山本来了我再下去。于是继续骑在上面稍微向后退。
“啊啊!”母亲的表情由恐怖到快要哭出。
“谦作乖。好好听妈妈的话啊。”
我被一直没有放开视线的异常尖锐的母亲的视线所束缚,失去动弹能力。
不久,书生和车夫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了下来。不出所料,母亲狠狠地打了我。母亲由亢奋转为哭泣。
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个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往后每每想起这个记忆,我总是泪流不止。不管怎样,只有母亲才是真正地爱着自己的。我那么认为。
不明白前后。但一定在那个时候。
我一个人卧躺在茶室。父亲回来了。父亲一声不吭,从袖子里拿出包着点心的纸包,放在茶柜上面就走了。我继续躺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纸包。
父亲又进来了。这次,他把纸包放进柜橱的里面然后出去了。
我怒上心头。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不久母亲拿着父亲脱下来的衣服,来到隔壁的房间。我任性的心情油然而生。心里又想哭,又想生气。
“母亲,点心。”
“你说什么。”在这不久之前我就拿到了那天的点心了。
“那个,恩,那个。”
母亲没有回应。将叠好的衣服放入厨子里正要出去。
我起身,
“恩,那个。”我那么说着,阻挡在母亲前面。母亲不语,使劲地拧掐我的脸蛋。我愤怒,啪地甩开她的手。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么。怎么啦?”母亲瞪视我。
我毫不隐讳地要起父亲带回来的点心。
“不行。那个。。。。。。”
“不要!”我顽固地摇着头主张自己的权利。总之我心绪索乱,什么都无所谓。我也不是特别想吃点心。要么就是尽情的哭?或是被母亲斥骂?或是挨打?如果不这样,我的心情是无法改变的。
母亲甩开我的手,正要出去。我突然从后面使劲拉住母亲的带子。母亲几乎跌倒,抓住隔扇。隔扇掉了下了来。
母亲真的生气了。抓住我的手腕,使劲将我拖到橱柜前。母亲一只手抱住我的头,将浓厚的羊羹强行喂进不情愿的我的嘴中。我感受到羊羹变成细小的棒流进我咬紧着的虫牙之间,我吓坏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母亲突然由亢奋转为哭泣。不一会儿我也大哭起来。
搬到根岸的家过了半年多的某个星期日或某个节日。祖父隔了很久带我去我的故乡---父亲的家。正好兄长和书生去目黑郊游了,只有一个还未满1岁的叫做“咲子”的婴儿和父亲在家。
我同祖父一起走到父亲的起居室向父亲寒暄,那天父亲难得高兴。父亲和我说着平时没有的亲切话。对父亲来说这种现象很反常。可能那天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但那种事情我是无法明白的。我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似的,即使祖父回到茶室,我还一个人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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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谦作。比一次摔跤如何?”父亲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想我的脸上肯定是表现出满脸的喜悦,我点了点头。
“那么来吧。”父亲仍然坐着,伸出双手,摆出姿势。
我刚一起身,便用力撞向父亲。
“很强大嘛。”父亲很轻易地就顶了回来。我低下头,迈着碎步,又撞了过去。
我开始得意洋洋。心里想着向父亲展示自己有如何的强大。实际上与其说想取胜,我更想让父亲为自己的强大所折服。我每次被顶回来便横冲直撞地幢过去。凭着和父亲的关系,这种事情曾经是没有过的。我全身高兴。我跳起来,全力攻击。但父亲怎么也不肯为了我认输。
“这个怎么样?”父亲全力抵抗。我刚使出力撞过去,却给弹了回来,我仰面朝天。背部给摔疼了,一时喘不过气来。
我有点动真了。我站起来,更加全神贯注攻击,那时候我感觉我眼中所呈现出的父亲,与现在的父亲不同。
“决胜负了。”父亲发出亢奋而奇怪的笑。
“还没完。”我说。
“那好,我就干到你说投降为止。”
“才不投降呢。”
不一会儿,我被按倒在父亲的膝下。
“这样也不投降吗?”父亲用按住的手摇动我的身体。我沉默。
“好,那我这样做了。”父亲解开我的腰带,将我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将绳子多余的另一头,把我两只脚脖子绑在一起。我无法动弹。
“你说投降我就解开绳子。”
我用着完全失去亲情的冷淡的眼神看着父亲的脸。父亲由突然的剧烈运动到一种充满杀气腾腾的青一色的表情。父亲就那么把我绑着,自己走向桌子。
我突然觉得父亲很可恨。一看到屏气、作深呼吸的父亲的宽阔的肩膀,我就觉得讨厌。不一会儿,我注视着的视线的焦点变得模糊,我终于忍不住,突然大哭起来。
父亲吃惊地转向我。
“什么啊。也不用哭啊。你只要说声解开不就好了么?傻瓜。”
绳子被解开了,我还是无法停止哭泣。
“还有为这种事而哭的家伙?行了行了。去那边拿点什么点心吧。快点啊。”那么说着,父亲把横倒在地的我扶正。
我为如此明显的恶意感到羞愧。但我心里还是哪儿有点不相信父亲。
祖父和女仆进来了.父亲一边难堪地笑着一边向祖父说明。祖父发出比任何人都要响亮地笑声,然后一边用手掌轻轻敲打我的头部说:“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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