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穿——《霸爱独宠:兰陵王妃》2揽明月

身子仿佛被一道紫色的光晕环绕,轻若一丝游魂,在迷茫大雾中飘荡。

再度醒来,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男子右脚微跛,名叫赵六,是他三天前在黄河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我。

投崖前的一幕回旋在我脑海中,宇文邕,大概以为我已经死去了吧?

赵六是一个在黄河边捕鱼的渔民,四十来岁仍孤身一人,他年轻时也从过军,后来在一次战役中右脚受了伤,就被遣返回乡。

洛阳虽说离此不远,但兵荒马乱,赵六不放心我一人便决定送我,临行前我将一些耳环头饰典当,换了盘缠与一身男装。赵六又坚持让我用黄土涂面,现在的我,活脱脱就是一个假小子。黄昏时分,我们终于抵达洛阳,痴痴的望着远处,绵延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高大的城门,分明与我梦中的城墙一模一样!

洛阳城门前,两队戒备森严的士兵把守,因不堪让守城士兵骗少女入妓院,我与守将起了冲突,赵六为了护我,一同被士兵们拳打脚踢,幸亏兰陵王经过惩治了守将。

我如今已是元灵儿的模样,又做男装打扮,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但在他的举荐下,我易名木兰进入了齐军大营,跟着他的亲随段虎,只是他却被齐主召回邺城。

就这样,我在洛阳军中过了三年。三年来,我坚持练习各项技能,箭术和马术日益进步,经过两个夏日,我白皙的肌肤晒成了小麦色,每日用白布束胸,戴红绡抹额掩住眉心那种梅花,学军中每个男子一般大口吃饭,大块啃肉,大碗喝酒,从外形来看,除了依然瘦削清秀,已无一丝女儿态。

这三年来,幸亏有段虎,他本是并州刺史段韶的幼弟,性情豪爽,自我从军以来,一直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维护我,照顾我,让我在军中顽强的生活下来。

死过一次的我,不再是从前的郑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木兰,然而,仍会在午夜时分,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泪,湿了眼角,濡湿的枕巾浸着脸颊。

齐乃富足之地,但继位的皇帝们,只能用荒淫昏庸概之。齐主高欢乃一代枭雄,当年他是北方唯一可以与宇文泰抗衡的伟岸男子,可惜英雄却没生出几个好儿子。

长子高澄死于非命;次子高洋做了皇帝后变得疯疯癫癫,行事无常,最后嗜酒成疾无法进食而死;高洋的儿子高殷继位没满一年,就被叔叔高演所废;高演当了一年皇帝颇有政绩,却于去年坠马而死。短短四年间,北齐竟换了四位皇帝,如今是高欢第九子高湛在位。

然而,齐国虽然政局不稳,但朝中却有斛律光、兰陵王、段韶等贤臣猛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良臣,齐国出现了“主昏地上,政清于下”的奇特现象。

这三年,齐周虽然战事不断,大战却没有打起来,双方皆养精蓄锐。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段虎带我去宜阳送公文,因能探望赵大哥,我不禁欢喜雀跃。宜阳是进出洛阳的门户,两地相隔并不远,傍晚时分我与段虎就赶到了宜阳,城门外,我与段虎分道而行,他去送公文,我去探望赵大哥,约好次日清晨会合。

由于今年汛期延长,八月初的那场暴雨让黄河数处决堤,无数房屋农田被淹,大批居民流离失所。远远的,望见官道上一群灾民缓缓而来,我驻马路畔,让他们擦身而过,一路上,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一时说不上来。

直至他们走远,我突然想到沿途所见灾民,无不是拖儿带女,为何之前遇到的却一个妇孺都没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弥漫于心,我调转马首,迅疾向宜阳而去。

我找到段虎与他一起前往太守府,太守虽不相信我提供的军情,但在段虎的力排众议下,他终答应今夜加强城门守卫,宜阳驻军进入临时备战状态。

段虎告诉我,宇文邕向突厥可汗求亲,想要迎娶木杆可汗之女阿史那云珠,为此窦皇后甘愿让出后位,北周上下,无不称赞窦皇后贤良淑德。我心中凄然而笑,如果换了我,必定不能容忍吧!

初更时分,南门传来了厮杀呐喊之声,待我们赶到时,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三十几名黑衣死士被围在核心。很显然,这些死士夜袭南门,是想要打开城门,迎接等候城门外的北周军队,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宜阳城加强了防守。

一名双手持刀的黑衣死士,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出重围,他的目标是吊桥,火光中他的大刀向着悬索高高举起,我拈弓搭箭,准确射中了他的右手。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受伤男子跳入了护城河中。

北周兵临城下,却未发动攻势,只在城外三里之外驻兵下寨,我透过狭窄的垛口远眺,周军将士仿佛只是平日士兵操练后的嘻闹游戏,丝毫感觉不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

我沉吟片刻,记起昨夜段虎所说的北周与突厥结盟,灵光一现,心中恍然醒悟,原来北周此次突袭宜阳,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牵制住洛阳及宜阳的北齐驻军,然后袭击平阳。

宜阳守将娄敏听说了我的推测后,立即飞鸽传书告知晋州刺史,并派我与段虎出城示警,截住洛阳来的援军。为保黄河两岸南北畅通,北齐在洛口和永桥城之间建起浮桥,若有战事起时,晋阳与洛阳可依浮桥往来增援,一旦桥断,则两城断了生机,所以,北齐在永桥两岸均设重兵驻防。

永桥城是地处交通要道的小镇,我与段虎等人连夜奔波,早已饥肠辘辘,于是进了御道边的一家饭馆。馆内有两桌坐了六七名客商装扮的男子,其中一男子离去时,我竟然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他离去时诡异的笑,让我不禁涌上一丝不安。

过桥时,再遇那男子,他未及收回袖中的右掌,分明缠有白布,我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的熊熊火光,再看他们运的是酒,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风为火势助燃,火光冲天,混乱中,我被人劈手砍在后脑勺上,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我手脚皆被粗绳紧缚,那叫燕都的突厥男子忌恨我伤了他的族人,用蟒鞭向我报复。他告诉我,北周达奚武已经领军进攻平阳,永桥已毁,洛阳之兵来不及增援,平阳危在旦夕,不仅如此,突厥铁骑也与北周杨忠会合,自晋北攻击北齐。

将及平阳,我趁突厥人跃入河水嬉戏磨破了绳子逃走,却仍被燕都捉回,挣扎间,我的束冠跌落,乌黑的发丝尽皆散开,暴露了我的女儿身。

次日,我们赶至平阳,城外是密如虫蚁的北周精锐,然而,重甲军发起的一轮轮攻势,却受阻于齐的顽强抵抗。两军对峙中,我再一次见到了高长恭,虽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仍然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燕都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阴戾,昨日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后,却并未在众人面前揭穿,亦不再将我绑在快马后行走,然而他却逼迫我与他共乘一骑,并在我手上戴上了黄金镣铐。

燕都是突厥木杆可汗的亲弟弟,他翻手取弓搭箭,箭尖直指高长恭,情急之下,我只能用身躯挡在箭前,此时一名周将纵马过来,带领我们前去见达奚武,燕都不理会我的挣扎抵抗,用护腕蒙住了我的双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脚步声,燕都趁我不备猝然吻上了我的唇,我的骄傲竟然使他对我动了心。燕都并未在平阳多做停留,而我再一次与高长恭擦肩而过!

又过了三个月,北周杨忠率部连破北齐20多座城池,并一举突破北齐防守重地陉岭山口,突厥大军也分三路突破了北齐的长城防线,与杨忠部会师于晋阳。北齐,岌岌可危!

时值隆冬,冷风彻骨,我已经习惯了燕都每夜拥我而眠,只要他不侵犯我,就当身边多了个暖炉,只是他竟然提出要我做他的王妃,我以已有心上人而拒之。

数日后,我在燕都的大帐内见到了宇文邕,因我躲在屏风后,他未曾见到我。宇文邕离开后,我从屏风后走出,燕都告诉我,晋阳围城才三天,北周与北齐的皇帝都已赶到,兰陵王也来了!

我欲用酒灌醉燕都偷钥匙却被他识穿,幸亏有齐人在此时混入营中烧粮草,我才保住了清白。燕都离帐,我竟然发现钥匙掉落在了地上,勉强穿上了燕都的战时衣甲,我逃出营帐,却与高长恭相遇。

高长恭带着我疾驰而走,他居然在深山密林中寻到了一个山洞,在跃动的火光下,他凤眸轻扬,终于记起我是两年前在洛阳城外的那个小子。我随高长恭回到了晋阳城,北齐皇帝高湛也在两天前赶到。

辰时,北周军士攻城,高长恭与我在城墙上并肩作战,这场战争从辰时至午时,双方均人困马乏,周军到底还是鸣金收兵。望着潮水般涌退的敌军,我无力的倚靠在垛墙上休息。高长恭带我去见刺史段韶,段韶因我有功,封我为翊麾校尉。

齐主高湛上城墙慰军,正遇上燕都约高长恭于城外单独一战,最终高长恭胜出。此时高湛突然停在我身侧,称我美过了长恭,我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厌恶,唯有极力压抑。

晋阳城外,两军数度交战,皆以齐军胜利告终。周军派出奸细刺杀齐军统帅,却意外的撞上了高湛,高长恭为了保护高湛不顾自己的安危,我则用肩胛替他挡下了匕首。

因匕首沾有剧毒,我危在旦夕,朦胧中,银发胜雪的白衣男子赶到。我痴望着他,心想若他将满头银发换成青丝,模样竟与高长恭有几分相似,他与我解毒之后,将金创药交给高长恭便再度离去。

在榻上躺了三天,这几日,高长恭稍有空闲便来帐中探我,突周大军连日冒雪攻城,他已数日不眠不休,此时纵然熟睡,俊颜也写满了疲惫。睡梦中,他竟昵喃“等我,在洛阳等我。”

高长恭惊醒后,我向他打听究竟,原来这几年,他竟也做着相同的梦,有一个女子站在洛阳城墙上一声声的呼唤他。他的述说让我心如擂鼓,关于洛阳的这个梦境,曾经一次次的走进过我的梦里,是一样的梦境吗?

我凝望着他,几乎就要全盘托出,如果不是梦,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子……

“或许是有那么一个女子,可是我却失去了她。”他的悲伤让我的心里泛起失落,原来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长恭离开后,高湛突然到访,素闻高湛有断袖之癖,不料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高湛欲召我入宫,被我以将士入宫与礼制不合推托,随后长恭也听到消息赶了回来,高湛只得作罢。

经过多日的休养,我的伤渐渐好转,这天,段虎奉斛律光之命从平阳而来,带来了交于段韶的书信。久未见面的朋友来了,私下里接风洗尘是免不了的,当晚,我们三人聚在兰陵王府中开怀畅饮。酒醉之后,长恭吻了我,时间仿佛停止,直到段虎睡梦中的一声大吼,惊醒了我们禁忌的迷梦,长恭恍然醒悟一把将我推开。

战事一直持续,周突联军对晋阳发起了一次次攻城,但所有战术皆被晋阳守军一一化解。而平阳城,也由斛律光亲自镇守,成功牵制住了达奚武的大军。渐渐的,突厥战马草料缺乏,大雪连绵不绝,战马因不能在雪中作战,周突联军的优势荡然无存。

后天便是上元节,自那日饮酒后,长恭一直躲着我,今晨他与段韶入宫,出宫之时,便是北齐改守为攻,主动出击的时刻。长恭将一幅面具扔给我,那晚,我曾经请求他,若是我随他出城迎战,他会送我一幅面具,他,果然还记得。

战鼓齐擂,吊桥拉起,晋阳城中齐兵倾城而出,北周突厥联军甚至还来不及排兵布阵,北齐军士已在兰陵王的带领下冲入敌方乱阵当中。

又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在齐军锐不可挡的攻势下,木杆可汗不敢恋战,率突厥大军仓皇逃上西山,只留下北周人苦苦支撑。我奉命与数千名齐军冲击周军右阵,却遇上了宇文宪,三年未见,他已经变成英气迫人的男子,俊逸的脸依稀可见他大哥的儒雅,飞扬的眉目,却似足了他的四哥。

我抽剑便走,一时间心乱如麻,宇文宪亦翻身上马,紧紧追着我而来。西山下,燕都带着突厥铁骑围攻而上,我被他轻易揭去了面具,他的笑容如鬼魅般,眸中的狠意,似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数十名突厥兵蜂拥而上,我身疲力竭终被绑住,此时传来了长恭呼喊我的声音。长恭一路追着燕都和我往西山而来,那里有近十万突厥人驻营下寨,我苦劝他不要中计,他却毫不迟疑。

燕都与长恭厮杀纠缠,我侧身一翻,终于挣脱了燕都的钳制滚下马背。长恭拉我上马,在距突厥大营仅五百米的距离,终带着我向晋阳奔去。

晋阳城外,战事仍在继续,在北齐精锐之师的攻击下,早已疲惫不堪的周军节节败退,终于退兵。晋阳解围的消息传至平阳,达奚武也很快撤回大军,平阳之围亦解。

兵退十日后,高湛在太极殿召见数百有功之臣,我亦在列。高湛封我为翎麾将军,赏黄金千两,我不免微微一怔,眸光微抬,却见高湛意味深长的凝望着我,我心中一惊,一丝不安,渐渐弥漫。

长恭告诉我酒醉那晚,他把我当作了另一个人,他有喜欢的女人。不愿再听,不想再听,我的心仿佛被利刃割过,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我匆匆离开,一切都结束了。

繁复的宫廷礼仪过后,佳酿飘香,丝竹悦耳,汾酒一杯杯的下肚,渐渐的,我感觉头晕晕沉沉。高湛欲令人带我去东阁,却被长恭截住带我先行告退,他强拉着我,往昭阳殿外走去。

我告诉长恭,三日后我会在城门等他一起回洛阳,他脚步一滞,却不答一言。我自清晨起在城门苦等长恭,却等到段虎带来的他要回并州的消息。

宫中遣人来接我入宫,高湛向我打探如何破坏北周与突厥联姻,我建议既然婚事尚未成行,北齐也可遣使前往求亲,高湛听后决定由我率使团前往突厥,并亲自为我斟酒,预祝此行顺利归来。我不疑有他,一饮而尽,却不料他竟在酒中下了催情药。

就在我逐渐乱了神智之时,长恭与诸位大臣在殿外求见,长恭更是闯入了暖阁带走了我。长恭带我回到王府,我的手环在他的脖颈不愿松开,他星眸中有幽然火簇却终究将我推开。我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却重重的滚下榻,束发的冠簪松开,乌发凌乱倾泄在肩头。

长恭,你可还记得四年前的冬天,在黄河畔,你我许下的洛阳之约?他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我,我伸手将梅魄从颈间扯出,我的容颜渐渐发生了变化,额间的梅花印记淡去。

长恭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一声声呼唤我的名字,我们分别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相逢。彼此的衣衫皆已褪去,这一夜,我与他抵死缠绵。

天亮后,我们诉说衷肠。那年他与我分离后,曾孤身潜入北周大营想要打探我的行踪,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几番波折,才知我因病去了长安。他又传长安的细作暗地寻访,回复的信笺上却是我被宇文护逼得服毒自尽。

他静静聆听我的前情往事,只与宇文邕的那段,我轻描淡写的带去,似乎,不再忧伤,从此忘记。

双手攀附着他的脖颈,他抱我于榻前梳妆,妆毕,迟疑着是否要将梅魄悬于颈上,恢复我木兰模样?唯有以男子的身份留在军中,才能常伴长恭左右。

长恭进宫请旨,要与我一同出使突厥,高湛准奏。这一月,因礼部要准备出使的大小事宜,我与长恭偷得浮生,绻缱情浓,遍览邺城近郊的如画风光,快乐的似乎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

临行时,高湛亲至端门外为我们送行,并交给长恭一道密旨。就这样,由兰陵王率领的北齐求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一路往北而去。

五月初,我们终于抵达了突厥都斤山牙帐,齐国使团满载绫罗财物,木杆可汗亲自相迎,并告知今日正是公主的订亲喜宴。可汗得知长恭也是来求亲的,以公主年幼并不急于出嫁为由,暂缓讨论婚事,长恭见可汗大有松动之意,与我视而笑。

阿史娜云珠是可汗最喜欢的小女儿,初见长恭,性格直率的公主竟倾心于他。晚宴之上,我又看到了宇文宪,因我戴了一顶浑脱帽,又是一身胡服,装作了兰陵王身侧的普通侍从,他并未对我留意。

谁料想,原以为能避开,仍在征战的燕都竟提早得胜赶了回来,我想要避开他的灼灼之目,却仍被他认出。

再过三天,是突厥族人祭天神的日子,那一天,木杆可汗会登上高台,亲率所有族人望东方而拜,感谢天神赐予的一切。那一天,草原上所有的未婚男子都将进行最激烈的赛马比赛,得胜者可以自由的向心仪的未婚女子求婚。长恭为了能替高湛迎娶公主决定参赛,云珠却误以为他是心仪于己欣喜不已。

南北朝穿——《霸爱独宠:兰陵王妃》2揽明月

宇文宪临行前来找我,他说当年我跌落山崖,若不是他死死抱住宇文邕,只怕宇文邕也会随我一起跳下。还有真儿,每年她都会去断崖哭泣……

他的每一句话语皆如尖刀在绞我的心,回忆,带来没顶的窒息,脸上却渐渐绽放微笑。我拒绝承认自己就是郑翎,只是祝他一路顺利。初夏的柔风告诉我们,已经,再也回不了当初。

回到驿所,长恭至突利可汗处仍未返回,燕都却在帐中等我。他仍是执意要娶我为王妃,即使知道我已是长恭的女人仍不愿放弃。

初八将至,草原上变得热闹无比,这两天长恭一直忙于四处游走,结交东南西北四面可汗。木杆可汗也以公主年纪尚小,不愿将她早早远嫁为由,将北周的迎亲使团留下,只说要等公主年满15岁才嫁去周都。

燕都决定参加今年的赛马,他将成为长恭最有力的对手。侍女阿依丽奉燕都之命给我送来了大宛宝马,又约长恭在山下的河谷见面,两人在那里大打出手。

燕都与长恭赛马,云珠为了能看清比赛,带着我悄悄爬上了高台。终点处,金狼旗在风中飘飞,长恭与燕都竟平分秋色,各自抢到了一半金狼旗。

长恭替高湛向公主求婚,云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仓皇退步中竟将我挤下了高台,当一道紫光将我环绕,当低吟的歌声在耳边轻唱时,我被燕都接住落在了他的怀中。

燕都环视着族人,宣布我是天神赐给他的妻子,我又惊又怒,他却告诉我北齐的皇帝已将我献给了他,原来那封密诏……长恭为了我,被突厥战士围攻,为了救他,我只能答应燕都。

我与主簿恒通串通,骗长恭派人先送我返齐,他则继续留在突厥商议公主的婚事。沙月湖畔,我又见到了燕都,我向他提出要求,一让兰珠嫁去北齐,二必须等到长恭回到雁门关,我才出嫁。燕都虽爱我,但也不愿喜欢的侄女嫁给高湛这种皇帝,只答应劝木杆大汗写下一纸承诺。

我被燕都带回了他的银帐,一个月后,他将迎娶我为王妃。萨满巫师因我身佩紫玉,说我身上有精灵的力量,要在灵杖的指引下让孽消缘灭,梅魄突然发出灼热的光,一直烧至我的五脏六腑,难受得我捂住了胸口。

燕都为了我,不惜与萨满冲撞,巫师自燕都出生之日来到突厥部族,一直守护着王族,燕都的决然让巫师叹息,可汗气极。但他,宁愿没有巫师的祝福,不顾我的身份卑微,仍执意要立我为王妃。

一个月后,长恭已经离开都斤山牙帐,燕都带我去看月夜下的明月湖,并在我的手腕系上了狼牙做的护身符。因我要用丝绸为嫁衣,燕都为我找来了中原来的商旅,却不知,商旅是恒通派来接应我的。突厥的新娘要在出嫁前祭祀火神,祭火之后的三天,我与他暂时不能相见,我利用阿依丽对燕都的爱慕,说动她放走了我。

我与商旅汇合,西入沙漠,迂回返回雁关门,而午夜的银帐,将会燃起熊熊的烈焰,那里还有我安排好的一具突厥女尸。谁料想,进入沙漠后的第四天,我还是被燕都追上。我见到了身体布满伤痕,奄奄一息的阿依丽,原来她终是不忍见燕都冲入火海,说出了真相,阿依丽死了,护送我的商旅尽被发了狠的燕都消灭。

我被燕都带回王庭,他已发出信符,集结了各部首领于长城外攻齐。北周又派了使臣到访,这一次兰珠将会嫁去北周,成为宇文邕的皇后。

为了留下我,为了让我怀上他的孩子,燕都一次次要了我的身体,我一次次昏厥,却又在他的怀里一次次醒来,直至我被萨满巫师派人掳走。巫师取下我的梅魄,用七彩烈焰燃烧,我痛苦哀号,仿佛置身于万丈地狱,绝望中,谪仙般的男子再度救了我。一股清风旋起,渐成巨大旋涡,我被卷于其中,消失的刹那,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当先的两人,正是燕都与宇文邕。熟悉的声音,消失于耳畔,纵使相逢亦别离,让我,离了你们。

从沉沉的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荒野,前方,十数匹狼。狼王因我手腕上的狼牙手坠与我亲昵,在它的相伴下,我终于回到了雁门关。

一个月后,我一身农家女子打扮,行走在晋阳至邺城的官道上,与我同行的是钟大叔一家。这对好心的夫妇以卖艺为生,是他们在半月前将饿晕道旁的我捡上马车,细心照顾,还让我随他们一家同行。

中秋前我们终于抵达了邺城,长恭却不在,我决定去洛阳等他。因为北周大军已经兵出潼关,不论他在哪里,一定会去洛阳,钟大叔的长女秀秀因为途中认识的萧飒要去洛阳投军,也决定跟我们一起去。

我们三人一路同行,越近洛阳,举家避难的人就越多,终于到达洛阳,与我们同日抵达的,还有北周的军队。

因洛阳久攻不下,周军主帅切断了至河阳的通道,阻止北齐援军从晋阳北下,诺大的洛阳城犹如一座孤城。有幸,洛州刺史段思文沉敏和正,能处险势而不惊,兼之爱民如子,擅于抚慰人心,在百姓心中威望颇高,百姓将士共同投入战争,莫不抱有与洛阳城共存亡的决心。

萧飒投军,我和秀秀则帮着熬粥煮食,为伤员包扎伤口。这些日子,我常会觉得气血不足,慵懒嗜睡,更有一件心悸之事积郁心头,不敢思量,不去思量,心中却日益不安。

洛阳余粮不足,段思文派萧飒前去求援,不料他与晋阳来的援将一同被困于邙山。我不忍见秀秀担心,戴上了兰陵王的面具前去营救,又与宇文邕碰面。与之一战,剑光闪烁,抬眸间,那双墨玉般的瞳眸近在咫尺,我的手再无力执刀,他的剑抵在我颈间,但只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我。

我扯辔连连后退,他在身后紧紧追来,一个踉跄,我的身子从马上飞了出去,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痛,他将我打横抱起纵辔狂奔。我在恍惚中伸出手去,轻声唤他“四公子”。

这么多年,无论在哪儿,总是不能避免的听到他的消息,北周一天天强盛,他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迈进。意识渐渐消逝,宇文邕,原来,我早已经不再恨你。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睁开双眼,身侧,他以双臂为枕沉睡在卧榻旁。我让他放我走,残忍的告诉他,我现在爱的是高长恭,他低低的饮泣,我的泪也颗颗坠落。

宇文邕告诉我,我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我求他帮我打掉这个孩子,但医官说我身子太弱,若是强行拿掉孩子,我也会没命。绝望的松开他的手,我该怎么办?

我无意中听到侍女说,窦颖能够摹仿宇文邕的字迹,宇文宪告诉我,他已遣人送信至长安,接真儿来见我。两年前,他已纳真儿为侧妃,这一辈子,亦都不会立正妃了。

萧飒脱困后,知我被困齐营,竟不顾性命的来救我,被发现后,宇文邕将他囚禁。

我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孩子是无辜的,我渐渐接受他的存在。宇文邕为了平复宇文护的猜忌,要去函谷慰军,他走后,我持他的亲笔诏令放走了萧飒。萧飒说如今晋阳局势严峻,斛律光、段韶和兰陵王皆在晋阳,与燕都所率突厥大军对峙。

真儿有了身孕被太后接入皇宫,窦颖知我在周军中,竟亲自赶到了阵前。我求窦颖摹仿宇文邕的笔迹写下手诏助我离开,亦终于明白当年的真相。是她让沈娇奴去朝晖宫揭穿我,施了借刀杀人之计,是她摹仿宇文邕的笔迹写下书信,让我以为宇文毓是被宇文邕害死的。

窦颖欲杀我,却被我反制住,我以她为质离开了周营。一切沉痛得恍若隔世,是我错了,是我爱得不够坚贞,是我辜负了宇文邕的情意,原来,我才是那个至蠢至笨之人。

我与段虎重逢,他方知木兰乃是女子,此行他是与斛律光一起前来援救洛阳的,我随他们回到了洛阳城。

夜深人静,一声悠长的长嗥将我从梦中惊醒,这分明是狼王的嗥声。我推开窗棂,雾气浓得三米开外不能视物,我欣喜高长恭可以乘着大雾率援军而至,便决意去城楼上等长恭回来。

南门外,燕都带着狼王上了战场,他终是知道了我在洛阳,北门外,宇文邕率部紧攻,段大人只得率城中所余二万兵马退守洛阳西北角的一座小城。此时传来了段韶与长恭率援军与敌军交战于北邙山的消息。

燕都遣人传檄文送来了我的画像,来使说若能交出我,突厥即时退兵,否则,定将血洗洛阳城。我被迫策马出城往燕都大军而去,却被萨满巫师射出的箭穿透了背,手再抓不牢缰绳坠下了马,萨满欲再射我,被燕都的身躯挡下。

燕都耳畔的绿松石掉落,他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而我只觉思绪不再清明,大脑再也无法承载,终于,缓缓阖上了双眼。

我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耳边传来燕都与萨满的激烈争吵,原来是萨满用法器封存了燕都前世的记忆。

我告诉燕都,我会生下腹中的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只求他从今往后不越长城以南,不踏中原之地。宇文邕得到我的消息,也赶到突厥营帐看我,我乘身侧之人不备,夺过长剑横于颈间,终逼得燕都放我离开。

战场上,萨满戴着兰陵王的面具引我向前,一把冰冷的匕首自我后背插入,宇文邕三箭齐发射死了萨满,燕都跪滑至我身畔,陷入疯魔,我艰难笑着,让他不要再活在前世的记忆中。

段虎将我背入了洛阳城,我终于见到了长恭,在他的怀中缓缓阖上双眸。长恭掣戟划向自己的脖颈,被燕都射出的箭打偏。

宛若谪仙的男子帝昊再度出现,他虽能多次救我性命,却仍是解不了常羲的诅咒,唯有帝子灵魄才能解除诅咒。只是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帝昊的转世高长恭才是帝子,原来身为娥皇之子帝竑的转世燕都也拥有帝子的灵魄。

当日月神羲和与日神常羲势同水火,而江河女神娥皇却未卷入其中,谁曾想到,谦恭贤良的娥皇只是想做最后的胜利者,竑便是她的儿子。只是娥皇所未料的是,竑竟然爱上了我。

不过,这一世,燕都终是选择将我彻底忘记,他明明知道失去灵魄,他将会失去所有的灵力,从此忘了所有与天界有关的记忆,彻底忘了挚爱千年的爱人,仍是选择将自己的灵魄溶入了我的梅魄救了我。

我在帝昊的照料下昏迷了三年,生女儿的时候,昊为我请来灵山十巫,采得天下灵药,才使女儿顺产,她被兰珠公主带去了北周都城长安,这都是燕都的嘱托,他之所以不亲自抚养,也是想要将我忘记得更加彻底。

这三年,北周与突厥皆未率兵进犯,边疆一时安定,百姓也安享了数年清平。因段思文大人卸甲归田,兰陵王高长恭接任洛州刺史。他,一直在洛阳,等待我的回来。

秀秀与萧飒于日前完婚,我也终于回到了高长恭的身边。前世的记忆已经慢慢醒来,常常望着长恭就会想起昊,长恭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也从不将自己的记忆与他说起。我只要好好爱他,认真爱他,珍惜我们的今生。

邙山大捷后的第二年,高湛传位给太子高纬,这高纬行事较之其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年,北齐朝政混乱,长恭和斛律光等一干重臣虽韬光养晦,却因战功显著遭其忌讳,这亦是我日夜悬心的。

记得来时,昊曾对我说过,江山将要易主,非人力可挽,若要全身而退,还需趁早,是该早做打算了,或许,归隐山林,才是我与长恭最好的结局。

又过了七年,我那被襄阳公主收养的女儿窦雅诗已出落得容颜倾国,自她出生以来,宇文邕就将她视若珍宝,时常带在身边。云珠已成为宇文邕的皇后,虽说他的心中仍是牵挂着我,但在雅儿的帮助下两人渐渐和睦。去年的一个夜晚,宇文邕终于成功除去了宇文护,前皇后窦氏,则一直于静心庵闭户思过,临死都未能再见到宇文邕,取得他的原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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