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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一夜之间，山上的树就被砍光了。早几天，山上还树木成荫。他喜欢到山上来，春天的时候看山花烂漫，蔷薇花、桃花、栀子花漫山遍野。秋天的时候看满山红叶，枫树、乌桕的叶子都红了，满山一片浓妆艳抹的色彩。山上不仅好看，还好听，鸟的声音像歌声一样。但现在，山上的树全被砍了，不是砍了一片，是整个一座山全被砍了。他眼里，只下光秃秃的一座山了。
是谁做的事呢，为什么要把山上的树全砍掉？他想找个人问问。想到人，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但说话的声音在好远好远，似有似无。他四处看着，想看到说话的人，但没看到人。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不一会，说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顺着声音看去，这回，他看到远处有人影了，好像是两个人，站那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当然，离得远，那两个人说什么听不清楚，但他明白，只要走过去，就知道他们说什么。他当即往那儿去。但奇怪，越走越近了，声音反而消失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近些，他看清楚了，那儿站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棵枯了的树桩。远远看去，两棵树桩就像两个人，像两个面对面站着说话的人。他走过去，抚模着一棵树，问着说刚才是你们在说话吗？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是不是在抗议人类把树全砍了？树不能回答他，一阵风吹来，不知什么时候落在枯树上的一片叶子飘飘摇摇落下来，像是在跟他点头。
忽地，说话声又传了过来。这回，是从他来的方向传过来的。他急忙回身，往来的方向看，但他依然没看到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他在山上经常碰到这种状况。但现在树被砍了，光秃秃的一座山了，怎么还是见不到人呢？声音断断续续，似有似无，他又寻了声音去。走了好一会，他好像看见人了，好像是几个人，站那儿说话。但近了，他看见，那不是人，仍然是几棵枯树。
他有些累了，在一棵枯树下坐下来。
忽然，他又听到说话声音了，一个声音说：“所有的树都砍了。”
他问：“为什么要砍树？”
一个声音说：“你不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
一个声音说：“山下建了造纸厂了。”
他往山下看，他说：“没看到呀？”
一个声音说：“我们都看到了，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他也觉得奇怪，睁大眼睛往山下看，但 他只看到一只鸟。好像是一只秃鹫，朝他扑过来。他吓坏了，这一吓，他清醒了。他坐在一棵枯树下，跟前没有人，只有几棵枯树。他在树下打瞌睡，在梦里跟树说话了。
当然，跟前也没有秃鹫。
鸟倒有，一只鸟，在他站起来时，飞到他头上来站下来，还叽叽喳喳叫着。他听不懂鸟说什么，但他能猜出来，鸟肯定在说它们栖身的树没有了。鸟肯定是这样说的，才站在他头上，把他当一棵树。
又一只鸟，也飞来了，他伸出手臂，让鸟站在他手上。
一只蝴蝶翩跹着飞来，他又伸出一只手，让蝴蝶歇息在自己手上。
这时候真有两个人走了来，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柴刀，他们看见两只鸟停在一棵树上，还有一只蝴蝶，也站在树上，他们中的一个人就说：“这里还有一棵树。”
另一个人没说话，只举起柴刀。他当然看见两个人，他在那人举起柴刀时大喝一声说：“你们连人也砍呀？”
在他说话时，鸟飞走了，蝴蝶也翩跹着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