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把“韩国”当“虢国”——也谈“谁是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游春图赏析



莫把“韩国”当“虢国”

------也谈“谁是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游春图》是我国著名古典名画之一,也是辽宁省博物馆(以下简称辽博)的镇馆之宝。

1995年5月23日,原邮电部发行了《虢国夫人游春图》邮票一套两枚,联票,使这幅传世名画与方寸结了缘。

2004年11月12日,辽博迁至沈阳市府广场新址,《虢国夫人游春图》又与广大市民见了面,我们也得以与《虢国夫人游春图》近距离接触。(见图1)

2005年9月21日,《沈阳晚报》第9版也用近整版的篇幅,为《虢国夫人游春图》作了详尽的介绍。

2008年8月8日晚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张艺谋团队更是把《虢国夫人游春图》搬上了奥运会的舞台。进一步向全世界展现了它的风采。

然而,人们在欣赏这幅名画的同时,又重提了画中“谁是虢国夫人”的问题。

自《虢国夫人游春图》邮票发行以后,我们就一直关注着“谁是虢国夫人”的争论。作为名画所在地——沈阳的集邮爱好者、邮协会员,我们感到有责任、有义务、也有条件来破解这道历史难题。在收集、跟踪、查对、分析各种意见的基础上,我们认为现在应该是纠正错误、作出统一正确结论的时候了。

一、有关“虢国夫人”的不同说法

《虢国夫人游春图》为绢本设色,纵51.8cm、横148cm,原画作者为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史馆画直张萱(约公元690年~756年后)。辽博馆藏为宋代摹本。但由于年代久远,此画已不适合制作邮票,设计师王虎鸣老师的设计图稿是根据荣宝斋的木版水印翻拍而成。那么,画中八骑九人中到底“谁是虢国夫人”呢?后人历来就有不同意见,即有:第一骑说、第四骑说、第五骑说和第七骑说(从右起数)四种。主要集中在第一骑说和第五骑说。

1、第五骑说(即蓝衣粉裙骑者——笔者注)

(1)王虎鸣:

1995年《虢国夫人游春图》邮票发行,邮票设计者王虎鸣老师曾在《集邮》杂志(第5期第7页)和《中国集邮报》(第19期)撰文说:“多方请教美术史专家,又仔细查阅了前人的多种著录”,“根据中国画的构图原理和唐人作画的布局习惯”,得出的结论是“画中第四骑(实应为第五骑——笔者注)当为虢国夫人”。所以当时中国集邮总公司的首日封封图(见图2)就为穿蓝衣粉裙的贵妇和女仆。

(2)杨仁恺(已故辽博名誉馆长):

我们查阅了杨老在1979年7月1日香港《大公报》发表的文章“《虢国夫人游春图》剖析”,文中确指八骑中:第一、三、八骑为“中年从监”;第二、六骑为“少女”;第七骑为“老年侍姆”和“幼女”;第四骑为“韩国夫人”;第五骑才是“虢国夫人”。并认为虢国所处“正是全画的中心点”,且“确是淡扫蛾眉不施脂粉的本来面目”。还以“前后两匹三花马,究竟哪一个是呢?”和“虢国夫人不可能用它作为常服”批驳了第一骑说;以“出游时岂有抱携鞍上之理”等批驳了第七骑说。

(3)百度网、《沈阳晚报》等均以杨老说为转述。

2、第一骑说

(1)辽宁省邮票公司:

当时省公司的原地封封图是穿官服的第一骑(见图3)。我们曾请教了当时沈阳集邮总公司门市部的温和经理,依据是辽博刘中澄、苏丽萍两位工作人员的文章“张萱与《虢国夫人游春图》”:第一骑处于“统领地位”,毫无遮挡和重叠。《旧唐书》载,唐有女着胡服、夫装的时尚,虢国夫人这样一位风流放荡的女性,必然推波助澜。

(2)北京市集邮公司:

1995年邮票发行时,北京分公司的首日封封图为放大镜下的第一骑。

(3)沈阳鲁迅美术学院老师:

2004年11月12日辽博新馆展出时,我们巧遇鲁美师生来参观,曾请教了带队的老师,该老师明确说第一骑俊美华丽、官袍有金绣、坐骑为名贵三花马、障泥绣有鸳鸯,表明骑者实为女性。

(4)我们:

如第一骑不是“国夫人”,则完整的杨家三姐妹游春,变成了残缺的两姐妹出游了;画中三花马最高贵,“受恩最深”的虢国夫人不可能自己不骑,而让“太监”和小女儿去骑,所以第一骑是虢国夫人,指明母女关系才合画意;多种史书都有“唐代女子好著男装”的记载,有“雄狐”之称的虢国夫人身著亡夫官服出游,当合史实;唐人作画的布局习惯是把主要人物放在全画的右侧;只有第一骑是虢国夫人,方能体会出画家多么绝妙的构思。

当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说服别人,还得进一步论述。

二、用推理排除法和类比法,确认第一骑为虢国夫人

1、推理排除法

为了说明此法的科学性,结论的唯一性,我们先来做一道“他戴的是什么颜色帽子”的智力趣味题。

有三红、两黄、一蓝共6顶帽子。请4个聪明人同向站成一纵队,让他们都闭上眼睛,给每个人头上戴上一顶帽子。藏好剩下的帽子,让4人睁开眼睛,只许向前看,不许向后看。先问最后第4人(他可以看见前面三顶帽子):“你知道自己头上戴的是什么颜色的帽子吗?”他考虑了一下后回答:“不知道。”再问第3人(他可看见前面两顶帽子):“你知道自己头上戴的是什么颜色的帽子吗?”他考虑一下后也回答:“不知道。”同样再问第2人(他可见第一人的帽子),他考虑一下后也回答“不知道”。最后问看不见任何人帽子的第1人,他根据自己背后三个人回答的“不知道”,却准确的推论出了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

此题一般的解法是分析每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情况下“知道”的几种情况,列表可得表一、表二、表三。到第2人时,只剩下一种情况才“不知道”。排在最前面的第1人就是这样推理出自己头上是戴“红色帽子”这一唯一的、正确的结论。

表一:第4人的分析情况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知道

红色

1

1

2

2

3

0

黄色

1

2

1

0

0

2

蓝色

1

0

0

1

0

1

表二:第3人的分析情况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知道

知道

红色

1

1

2

0

0

黄色

1

0

0

1

2

蓝色

0

1

0

1

0

表三:第2人的分析情况

不知道

知道

知道

红色

1

0

0

黄色

0

1

0

蓝色

0

0

1

看表的分析情况,比较复杂,需要一定的逻辑推理能力。而我们进一步分析这三个表,则可得到一个十分简单易懂的推论:第4、第3、第2人的“不知道”,都是因为他们看到前面总是有人戴着红帽子(一顶、两顶、或三顶)。而前面如果没有红帽子,他们就知道自己戴的是红帽子。所以,第1人可推理出:因为自己头上戴的红帽子,背后的第2人才“不知道”。所以,他就知道自己戴的是红帽子。

我们之所以要花点时间来解这道“戴帽子”的趣味题,一是说明我们都是会逻辑推理的“聪明人”;二是说明下面我们叙述的推理排除法与“戴帽子”趣味题一样,是科学的分析方法,得出的结论是唯一的,因而也是完全正确的。

细观画中这八骑九人之中,我们可以根据其人物的服装、发式和马匹装饰物的不同来推知其不同的身份,不断缩小范围,最终找出“虢国夫人”。

(1)第一次推理:确定主仆身份

其一,观画中第二骑、第六骑,均为红衣、低发髻的女士;第三骑,第八骑均为黑帽、黑靴、白衣着装的男性(当然如果他们是女扮男装,也不会影响推理结果)。

其二,这四骑的坐骑,都没有“颈悬大红踢胸”。而另外四骑均颈悬大红踢胸。

由此可知,这二、三、六、八骑骑者的地位必然低于其他四骑,属于仆人身份。因此可以排除掉。也就是说,虢国夫人必定是在“颈悬大红踢胸”、显示主人身份的第一、第四、第五、第七骑之中了。画家用几个小小的“大红踢胸”,就清楚的地区分了画中人物的主仆身份。

(2)第二次推理:细分主人层次,缩小搜索范围

在这显示主人身份的四骑中,又可见两位女士(即第四骑、第五骑者)的服装和发式相同(虽然服装颜色不同),且她们的坐骑虽然“颈悬大红踢胸”,但其马匹的马鬃没有经过一番细心的修饰而成三花状(以下简称“三花马”),因而,没有第一和第七骑的华丽,说明她俩的身份还是与第一骑和第七骑有着细小的差距.所以第四、第五骑也可以排除掉,她们也不应是“虢国夫人”,暂且称她们为秦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吧。这样,画中的主人公——“虢国夫人”就只能在剩下的第一和第七骑中了。画家用两匹三花马,暗示了第一骑和第七骑更亲近的关系——母女关系。

(3)第三次推理:锁定“虢国夫人”

再来看这第七骑,虽也是华丽硕壮的三花马,但却是两人共乘。其一为身着与秦国夫人、韩国夫人同样服饰和发式的小女孩,则必为小女主人(据说时为6岁);另一为身着黑色素装,年龄较大的妇女,怀抱着小女主人,则必为小女主人的贴身高级女仆(如奶妈之类)。这样,第七骑上的两人也可以排除了:她们也不是“虢国夫人”!此时,就只有唯一剩下的、身着官服、目无旁人的骑者——第一骑了,她骑的马匹最为壮硕,既有象征主人身份的“大红踢胸”,又具“鬃剪三花”的贵游标志,而且独领风骚。她才是画中真正的主人公——虢国夫人是也!画家用单人骑和双人骑最后锁定了主人公。

2:类比法

为了加强本文立论的可靠性,我们还可以把《虢国夫人游春图》与同时代、同类型的绘画作品作比较,即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论证。

唐代是我国发展史上的一个鼎盛时期,在绘画艺术方面也出现了许多优秀作品。我国邮政也多次以这些优秀的古典绘画作品为题材发行邮票,给邮人以美的享受。如1990年12月20日发行了《韩熙载夜宴图》(顾闳中)邮票;2002年3月16日发行了《步辇图》(阎立本)邮票(见图4)。

《步辇图》画的是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使者禄东赞来唐迎娶文成公主的故事。而《韩熙载夜宴图》是发生在南唐李煜(公元964年)时候的故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承前继后,我们将这三幅画放在一起作比较,就很有说服力。可以看出,这三幅画都有两个突出的特点:

一是写实,使观画者有如亲临其境;二是“唐人作画的布局习惯”是把主人公放在画的右侧。比如《步辇图》,唐太宗李世民是主要人物,画在右侧,成一中心;左侧三人为典礼官、禄东赞(中)和通译,成另一中心。既写实,又是以右为主。《韩熙载夜宴图》中,画家顾闳中更是分五段画了46个人物(男20,女26)如实记录了夜宴盛况。以屏风为隔断分几个中心,戴着高帽子的主人公韩熙载同样放在右侧。而如果我们抛掉主人公是男装还是女装的先见,来看《虢国夫人游春图》的布局,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也分为两个中心:前三骑为一个中心,后五骑为另一个中心。而全画的重心,则在第一中心:一主二仆不仅占据了全画的大部分,而且第一骑没有任何人或物的遮挡和重叠,显示出其“统领全局”的主人公地位,而非引幡前行的太监。还可看出,第二中心的中心人物,实际上不是蓝衣粉裙者,而是骑着三花马的小女主人。两匹宫廷三花马,一前一后,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不仅联系着两个中心,反映出虢国夫人“受恩最深”的特权,还清楚地表明了他们之间更亲密的关系——母女关系。成为第一骑是虢国夫人的铁证!画中还如实地绘出了当时妇女中流行的三种发式:垂练髻、百合髻和上层贵妇的坠马髻,以及人物细腻妩媚、马匹丰肥健美的盛唐特色和审美情趣。题为游春不画春,绣罗衣衫照暮春。女着官服,似出乎意料之外;暗合史实,却又在情理之中。前一中心,两仆跟随护卫着虢国夫人;后一中心,两仆一左一右护卫着小女主人。写到这里,我们不能不为古代画家高超的工笔画技和巧妙构思而拍手叫绝。

三、释疑

1、为什么不是第四(或第五)骑?

第四(或第五)骑说最大的破绽在于武断地排除了第一骑是“国夫人”的可能。这就使杨家三姐妹的豪华春游,变成了残缺的两姐妹游春了!那么是哪位“国夫人”没有参加这景象豪华、“道路为(之)耻骇”的春游呢?《旧唐书》有“秦国早死”的记载。那么,张萱作此画时,是否“秦国已死”呢?我们又上“百度网”和《唐诗鉴赏辞典》查对,知杜甫(公元712`~770年)写实的诗《丽人行》“当作于天宝十二载春”(公元753年),诗句“赐名大国虢与秦”,说明秦国时未死。而搜索“百度网”知《虢国夫人游春图》绘于“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可以印证,张萱在以史实作画时,秦国夫人还活着。这位最年轻的“国夫人”怎么会缺席这样豪华有趣的游春呢?!只有第一骑是虢国夫人时,一切才可解释相通。至于“脂粉说”,我们认为,不具备单项指证性,因为第一骑、第五骑都可以说“不施脂粉”。所谓宋代李公麟的《丽人行》画更不能说明问题:它抹去了第一骑和第七骑可以细分主人层次的“三花马”特征,又把紧紧跟随主人公的二、三骑移去殿后,丢掉了许多有用信息和奇妙构思。可以说如果我们仅以《丽人行》来判断的话,永远也说不清楚哪位是虢国夫人了。而我们所说的“雄狐”、寡居、“受恩最深”、三花马等都具有单向指证性,因而作为论据,更有力,更可信。

莫把“韩国”当“虢国”——也谈“谁是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游春图赏析
2、为什么虢国夫人会身着官服(男装)呢?

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中最开放的朝代,当时女着男装、妻穿夫服出行是一种时尚。不少史著都有记载。如《旧唐书·舆服志》载:“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靓装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着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斯一贯矣。”百姓尚且如此,生活淫乱放荡的虢国夫人杨玉瑶必然推波助澜、引领时尚。再裴杨氏早寡,可“淡扫蛾眉朝至尊”,又与“国忠有私”,与论号称“雄狐”,所以游春时身穿亡夫官服招摇过市,当合史实。画家正是抓住这一亮点,如实绘出,实有深意。又观画中第一骑鞍鞯障泥长过马肚,并绣有彩色鸳鸯;随从女仆坐骑鞍鞯也与众不同,绘有彩绣。另外两位“国夫人”却无此待遇。这都暗指第一骑者为女性无疑。

3、为什么不是虢国夫人一家游?

有一些赞成第一骑是虢国夫人的朋友,却又认为:因为图名为《虢国夫人游春图》,所以只描绘了虢国夫人一家游春,第四、第五骑只是她家中的“高级侍姬”。这种认识也是错误的。理由如下:如前所述,“大红踢胸”表明了第四、第五骑的主人——贵妇的身份;其次,从头上发型来看,第四、第五骑的发型是当朝贵族妇女流行的“坠马髻”,随坐骑的运动,发髻一摇一晃,确是光彩动人、能吸引路人的眼球;其三,从身着服装来看,和第七骑三花马上的小女孩一样,第四、第五骑的穿着也是当时贵妇中流行的“綉罗衣裳”;其四,从构思的巧妙和高超来看,用秦、韩这两位高贵的“国夫人”也不能骑三花马,自然比用“高级侍姬”更能反衬出虢国夫人的权势和“受恩最深”了。以上四条足以说明,这第四、第五骑只能是秦国夫人和韩国夫人,而绝不会是“高级侍姬”。

事实有时候其实很简单,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与老师们相比,我们是小人物,但看到网上、报刊上都在以讹传讹,十分着急,因而大胆自信地投书报刊,以正视听。

莫把“韩国”当“虢国”。现在,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虢国夫人游春图》描写的是杨氏三姐妹景象豪华的游春场面,第一骑当为虢国夫人。谁是虢国夫人当不再是谜。



图2、总公司首日封 图3、辽宁原地封 图4、类比图

沈阳市职工集邮协会 尹小林

辽宁省博物馆邮协 刘丕伟

二OO九年四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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