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屋》第二季,阴郁剧情更加动人 纸牌屋 剧情


《纸牌屋》很可能是最不欢乐的电视节目
画面颜色泛白,以至于在一片灰色、灰褐色和黑色中,最接近明亮的东西就是橙色的即时贴便条了。没有笑声,甚至没有真正的政客在衣帽间里和有线新闻脱口秀上装出的亲切和蔼。这部Netflix剧集比FX的《美国人》(TheAmericans)更加玩世不恭,比AMC的《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对人性更加悲观。
但是,一看到那些充满象征意味的乌云卷过整个华盛顿,把它淹没在冥河般的阴郁之中时,你很难不感到头晕目眩的喜悦。
本周五情人节,《纸牌屋》第二季上线。对于那些爱上了仇恨华盛顿的人来说,这是一块苦味巧克力。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部阴冷的剧集如此令人振奋和值得人们废寝忘食地观看。可能正如悲剧的受害者很难接受自己的苦难是随机的、无目的的,选民们无法忍受民选官员这么多鸡毛蒜皮的短视举措不过是三流的权宜之计,并无更大的意义。华盛顿的政治僵局反复出现了这么多年,像林登·B·约翰逊(LyndonB. Johnson)那样能够真正把事情做好的领导者当然会有一种魅力;百老汇新剧目《坚持到底》(All theWay)就在讲述他的故事,由布莱恩·克兰斯顿(Bryan Cranston)扮演。
通过假设一个约翰逊式的权力掮客和阴谋高手,在幕后发挥神秘的影响力,《纸牌屋》把秩序和目的注入到一种东西里,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东西往往只是一个没完没了、莫名其妙的井字游戏(Tic-tac-toe)僵局。或者只是一部制作巧妙的美国政治惊悚片。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Francis Underwood,由凯文·史派西扮演[KevinSpacey])是南卡罗来纳州的民主党众议员,他在多次闪转腾挪和做出渎职行为之后,即将宣誓就任副总统一职。他仍然一心巩固权势,打压政敌,尤其是少数怀疑存在阴谋的人。他正在跟时间和因果报应赛跑:安德伍德危险地游走在权力和自我毁灭之间,给《纸牌屋》制造了很多悬念。
他不仅离总统宝座只有毫厘之差,而且离真相暴露也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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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的情节发生在跟《白宫群英》(The WestWing)一样的治国战场上:福利项目、中国网络间谍、炭疽病恐慌、议会程序、政府停摆。但跟艾伦·索金(AaronSorkin)为NBC制作的那个美化型政治剧不同。改编自1990年英国同名剧集的《纸牌屋》对政治大加挖苦。虽然第二季接续了第一季的情节(宣传语是“争夺权力的比赛继续进行”),但第二季可能比第一季更加阴暗,更加吸引人。
安德伍德仍然会从情节中转过身,以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RichardIII)的风格对观众说话,但他玩世不恭的旁白不如他的卑劣行为那么机灵。这些自大的表述在英国原剧中效果更好,原剧更加俏皮,更具讽刺性,更有《仁心与冠冕》(Kind Hearts and Coronets)的味道。
美版更郑重其事:它的基调是低音提琴,而不是长笛。
安德伍德的妻子克莱尔(Claire,罗宾·莱特[RobinWright]扮演)很酷,高深莫测,她仍然坚定不移地追求着自己的目标,外加丈夫的目标。就算她令人不安的早年秘密一件件曝光,她也依然是一个谜。(她的井井有条的衣柜接近于自我戏仿——50套颜色深浅不一的灰黑色服装。)
还有一些受欢迎的新角色,尤其是女众议员杰奎琳·夏普(JacquelineSharp,莫莉·帕克[MollyParke]扮演),她当过兵,雄心勃勃,安德伍德成为了她的庇护人,但跟他有毒的轨道上的其他所有人一样,她也很快发现,安德伍德想要手下人抛弃原则,为实现他的宏伟计划而努力。
第二季很少再有对政府不切实际的描写了;玩世不恭成为主打。主题也有了很多变化。
《美国人》讲述的是里根(Reagan)时代双重间谍的故事,比《纸牌屋》更为复杂,更有创造性,第二季将于2月26日开播。27日,珊达·莱梅斯(ShondaRhimes)制作的“白宫群英”式电视剧《丑闻》(Scandal)也将重返ABC,播出新集,这是一部浅薄夸大、矫揉做作、逃避现实的玩闹剧。
《纸牌屋》是爱唱反调的人和厌世者的《丑闻》,这一点其实相当令人愉悦。

《纸牌屋》第二季是怎样完整引进中国的《纸牌屋》中的凯文·斯佩西和罗宾·怀特,Netflix将这部政治惊悚剧的全部剧集同时上线
由美国在线流媒体Netflix制作的政治惊悚剧《纸牌屋》(House ofCards)第二季的部分剧情直接涉及中国,但是剧集中国引进方搜狐视频表示并未遭遇任何审查的阻力。
搜狐视频买断该剧在中国的独家播放权,于2月14日与美国同期13季上线。目前前八集加入中文字幕版的播放次数已超过1000万次。
《纸牌屋》第二季有关中国的情节包括美国政府指责中国的网络间谍活动,汇率操纵,中日在东中国海的紧张局势等。剧中还着力塑造了一位冯姓(XanderFeng,由泰瑞.陈[TerryChen]扮演)红色背景中国商人,他在剧中因为贿赂而对剧情推动起到关键作用,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也颇引人瞩目。剧中主角、美国副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FrancisUnderwood,由凯文·史派西[Kevin Spacey]扮演)对冯说:“毛泽东已经死了,中国也已经不是他的时代。”
搜狐集团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搜狐视频代理CEO张朝阳,2月18日在接受纽约时报中文网采访时说,该剧的引进和播出并未受到中国政府监管部门的任何事前审查,目前已经更新的中文字幕版,内容与美国播出的原片完全一致,未经任何删节。“这只是一个故事,并非真实事件。美国的观众更关心他们自己的生活,关于中国的剧情设计并不会是一个主要的部分。”张朝阳说。
张朝阳在采访时还补充说,目前针对视频网站引进剧集,来自中国政府的监管态度相对宽松。他说,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部门的事前审查要求,也没有听闻要展开监管的信号。之后搜狐视频公关秦倩倩在接受纽约时报中文网采访时称,搜狐视频有一个团队,进行事前自我审查以保证剧集没有政治风险。针对引进剧集网络视频的审查并非不存在,2013年由美国NBC制作发行的犯罪剧集《黑名单》(TheBlacklist)因为涉及中国的剧情而遭遇事后审查——涉及中国的剧集播出后,在中文互联网世界被删除。《黑名单》由视频网站乐视网等视频网站引进中国。乐视网拒绝回应《黑名单》部分剧集被删除的原因。中国负责对互联网视频内容进行监管审查的部门包括中宣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以及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的网络信息部门。
张朝阳说搜狐视频事前并没有期待会出现涉及中国的剧情,只是按既定的计划向《纸牌屋》的发行方索尼影业购买版权,第二季的播出如约而至。根据已经签订的版权采购协议,搜狐视频将买断《纸牌屋》总计三季所有剧集在中国的在线独播权。张朝阳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透露版权购买的过程与金额,仅称这部剧的购买金额属于“中等水平”,价格低于许多国产剧。
2月18日早些时候,张朝阳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说:“我听说一些政府官员还挺喜欢看这部剧的,因此我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并未透露这些政府官员是谁。
《纸牌屋》始终受到政界人士的追捧。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第二季上线前发布Twitter呼吁“不要剧透”,而中国的政府官员也在非公开场合表示喜爱这部剧。多位外国来访者称,中国共产党的高层领导人王岐山在会见他们时自称是这部剧的观众,多家香港媒体也报道了这一细节。目前担任中国共产党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的王岐山以作风强硬而著称,与剧中“党鞭”的角色似有呼应。
《纸牌屋》第二季对中国政治的剧情获得了一些观众的肯定。中国的社交网络如豆瓣网,网友们注意到中国元素并展开讨论,豆瓣网用户“hungry”评论说:“中国元素的大量出现除了太子党的生活外,其他如中日领土,稀土控制,汇率之争,基建输出等等让人感到十分亲切,就是那么熟悉的感觉。杰作。”根据《华尔街日报》的报道,《纸牌屋》编剧事先与众多中国专家交流,包括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政治学教授吕晓波,吕晓波在这篇报道中评论,看完整季之后,他觉得编剧们总体上成功地打造了有关中国的剧情,集合了轰动的虚构情节和合理的现实。
搜狐视频对《纸牌屋》的引进和买断意在吸引中国的知识阶层和精英观众。张朝阳本人曾在美国生活多年,在采访中他从观众的角度出发,认为《纸牌屋》是对美国政治的一个浓缩式的展现,引进的价值在于“它用第一手资料,让中国观众可以身临其境地了解美国政治的实际情况”。
影评人周黎明在由搜狐主办的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分析,《纸牌屋》第二季的人物刻画,借鉴于莎士比亚戏剧,尤其是台词部分,话中带话,展现出极高的编剧水准。
“搜狐视频的字幕制作水准很高,居然能将人物的各种潜台词、各种典故均做出很准确的注解,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真不容易。“中国音乐人、影视导演高晓松也赞扬了搜狐视频对于《纸牌屋》第二季的中文字幕翻译水准。该剧中文字幕版的内容,目前保持着每晚八点两集更新的播出进度。
目前《纸牌屋》第二季在搜狐视频影视剧单周排行榜中是排名第一的美剧。但在播出总排行榜中仍落后于四部中国国产电视剧,排在第五位。总榜单排名第一的剧集是国产剧《永不磨灭的番号》,播出次数达到13.67亿次。此外,与其它美剧相比,《纸牌屋》第一季的播出成绩也只排在总榜单的第27位,播出总次数2450万次,而总榜排名第一的美剧尼基塔(Nikita)第一季,播放次数已经达到2.69亿次。
《纸牌屋》第二季的引进仍被搜狐视频作为一次重要的商业机会。剧集的标识高置搜狐视频首页上方,获得了与位置最为显著的网站品牌标识并排推广的“特殊优待”。长长的广告主名单中,已经列入包括宝马、奔驰、香奈儿、VISA、微软、三星在内一系列涉及汽车、奢侈品以及IT类产品的广告主。
张朝阳说,受中国观众的收视习惯影响,搜狐视频目前主要仍依靠广告模式,广告收入一方面来自贴片广告,另外一部分则来自赞助商。中国国产电视剧由于剧集较多,广告模式的收入大抵可与成本持平;但美剧通常剧集偏少,几季加起来才能赶上一部国产电视剧的剧集数,因而盈利艰难。《纸牌屋》的收入来源既包括贴片广告也包括赞助商,张朝阳拒绝透露盈收情况。
2月11日,搜狐视频的母公司搜狐集团(NASDAQ:SOHU)发布2013年全年财报显示,总收入14亿美元中,品牌广告收入为4.29亿美元,同比增长48%。视频内容采购方面,2013年搜狐视频签约购买的内容金额达到9000万美元,尽管视频广告年度收入增长超过100%,但整体业务仍未实现盈亏平衡。搜狐视频官方表示,在2014年会在9000万美元的版权购买成本基础上,继续增加20%到30%的资金投入。

深度详解《纸牌屋》的制作过程与权力哲学

Netflix电视剧《纸牌屋》制片鲍尔·威利蒙在翠贝卡的编剧办公室里
6点45分,巴尔的摩一个9月的清晨,温度在80华氏度左右徘徊,之后还会升到100度左右,《纸牌屋》(House ofCards)的制作人鲍尔·威利蒙(BeauWillimon)抽完这天的第一支烟——也许是第二支或第三支——来到剧集的外景地。所有电视剧的片场都多少有点像南北战争期间乱七八糟的军营,到处都是临时帐篷,大人物们没完没了地磋商,助理们忙前忙后,应付各种需求。在《纸牌屋》片场(临时搭建在巴尔的摩一处联排别墅旁边的小花园里),这种感觉随着威利蒙的到来而升温了,首先因为他脸上的胡子“有点像络腮胡”;还有他那直奔目的而去的热切劲头;当然,也是因为他的名字“鲍尔·威利蒙”很适合被刻在南方常见的某种黄铜饰板上,用来纪念一位英勇或莽撞的将军。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向后梳,工装衬衫没有扎进腰带里,工装靴的鞋带散着,牛仔裤的后袋破破烂烂,里面塞的钱包快掉出来了,包括我在内,至少有三个人提醒他,但他只是冲每个人挥挥手。他脸上带着那种为大事操心的人特有的苦恼神情,而他还只是刚刚来到片场而已。
朱迪·福斯特(JodieFoster)——就是得过两届奥斯卡奖的那位——正在导演其中一集。和许多电影明星一样,福斯特身材娇小,穿着人字拖,头戴棒球帽,颈上系着一块印花大手帕。她和摄影导演讨论片中一个镜头:政治家弗朗西斯·安德伍德(FrancisUnderwood)和妻子克莱尔(Claire)一起离开他们的房子,走下前门台阶,踏上门口搭建的小讲台,对一群华盛顿媒体团发表讲话。
这个镜头需要细微的统筹,要安装复杂的反光板,调度几十个手里挥舞着笔记本、饰演乱成一团的华盛顿媒体记者的演员们,以及十几个饰演各种警察和特勤部保安的演员,当然还有饰演安德伍德的凯文·史派西(KevinSpacey)和饰演克莱尔的罗宾·莱特(Robin Wright)。
福斯特和摄影导演站在房子对面商议后勤工作,威利蒙匆忙穿过小公园打断他们。他非常关注临时护栏的位置,就是那种中间连接着丝绒绳索的金属小立柱,用来阻隔人群,这里是用来划定片中的媒体区。它们面向讲坛,排成U形,威利蒙觉得一定要指出,现实生活中护栏不是这样摆的。
福斯特愉快地接受了意见,她对这个细节的关注程度与任何要为4.6万多个细节操心的人也差不多。威利蒙也有4.6万多个细节要操心——也许是46万多个,因为眼前只是整季《纸牌屋》中的一集,而他不断地对各种细节产生兴趣,甚至到了强迫症的地步,特别是那些护栏。“它就是不应该这么放,”他再一次解释。他说,2003年他在霍华德·迪恩(HowardDean)的总统竞选班底里当先遣助选员时,有一项工作正是和记者团为各种事争吵,比如这种金属立柱护栏的摆放位置之类的。显然,护栏位置对他来说是那种至关重要的细节,就算为此要与两届奥斯卡得主朱迪·福斯特进行一场尴尬、坚决、拖拖拉拉的对话也在所不惜。
Netflix电视剧《纸牌屋》制片鲍尔·威利蒙和饰演克莱尔·安德伍德的罗宾·莱特在《纸牌屋》片场福斯特笑着说,她会让片场专门负责护栏的人“好好研究一下”。然后威利蒙彬彬有礼地同意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过还不忘加一句:“只是为了帮你保证准确性。你说了算。”
然后他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就走开了,去处理另一个细节。
36岁的威利蒙为舞台剧和电影撰写剧本,因《总统杀局》(The Ides ofMarch)获得过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提名,该剧本改编自他自己的舞台剧《法拉格特北站》(FarragutNorth)。他烟瘾很大,20多岁在爱沙尼亚生活期间有过至少一次精神崩溃的经历。但或许他让我看到的最有说服力的细节,正是他为《纸牌屋》在Nexflix播放时所写的每集150字内容提要。《纸牌屋》的第一季是去年2月1日播放的,在这之前,Netflix给他看公司内部写的每集提要,威利蒙看了就自己重写了一份。现在他自然而然地就为第二季写提要,这件事通常应该是由Netflix大数据组的人来干的。“顺手就写了,”他说。
显然,任何电视剧的制片都会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甚至会觉得它将自己淹没,但我觉得威利蒙尤其是这样,他似乎吃饭、睡觉,做梦都在想着《纸牌屋》。他Twitter主页个人介绍的第一行写着“我就是这样度过了人生中的最近这四年:”接下来就是《纸牌屋》的Twitter账号连接。这部剧第二季的全部13集要在2月14日一口气推出,第二季拍摄期间,他不是呆在巴尔的摩的特里贝卡酒店房间(他用来当做写作室),就是呆在片场附近的简陋拖车里,跟着剧组到处走,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创作或重写新一集的剧本,只是偶尔才打个瞌睡。
这种近乎修道士般的献身精神使《纸牌屋》脱颖而出,虽然新近涌现出许多道德幻灭到近乎虚无主义的政治剧集,诸如《二当家》(Veep)、《丑闻》(Scandal)和《国土安全》(Homeland),但《纸牌屋》还是格外引人注目。它毫不犹豫地展露政治的阴暗面,本来就非常黑暗,到了这一季就更黑暗。
给没看过的读者简单介绍一下剧情:史派西饰演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是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众议员,在该剧第一集里没能当上国务卿,于是决定不择手段、冷酷残忍地谋求权力,展开报复行动。截止到第一季结尾(第一季剧透!下面还有大量剧透),他登上了空出来的副总统之位;和一个年轻记者上床;通过一个妓女行贿;培养一个被保护人去竞选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又让这个被保护人走上自我毁灭之路,最后杀死了他,并把现场伪装成自杀。这还只是第一季而已。
《纸牌屋》是根据一部大热BBC英剧改编,去年获得三项艾美奖和一项金球奖,它的成功主要应当归功于高度的逼真(有一次,去制片厂路上,威利蒙兴奋地说安德伍德的办公室几乎和现实生活中众议院多数党督导的办公室一模一样,连照明灯开关高度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此外还有极度耸人听闻的戏剧情节——剧中的谋杀、操纵和背叛即便放在莎士比亚戏剧中亦不逊色(剧中安德伍德直接面对镜头说话的方式也很像莎士比亚戏剧,这个风格上的花样其实是从原版英剧中借鉴而来,但史派西阴冷独特的演绎反而使它成了美剧版的一大特色)。第二季的宣传片向观众承诺会带来更多类似的东西,还有感人的安德伍德式格言,诸如“通往权力的道路是由伪善与牺牲品铺成”以及“对于我们这些攀上食物链顶端的人来说,没有怜悯可言”,更不用说那句“杀戮开始了”。
这部剧最初的英剧版本讲了一个国会议员靠阴谋当上首相的故事,独立制片公司媒体权益资源(Media RightCapital,下称MRC)买下版权,找来威利蒙担任制片。MRC事先请来曾获奥斯卡奖提名的导演大卫·芬奇(DavidFincher)入伙,担任执行制片。2011年,Netflix向他们提供了一份全权合同,事先预定两季,于是MRC和芬奇决定把本片提供给Netflix。
威利蒙决定加入时有些犹豫,他有点不太愿意被定型为“搞政治的家伙”。但这个项目也有无政府主义的一面。他们是要为Netflix拍一部电视剧。这个公司曾经以提供DVD邮寄租借而闻名。“我们之前没有人搞过电视,”威利蒙说,“芬奇没搞过,我也没搞过,我们不受常规的局限。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常规是什么。”
但他知道接下来他们得用至少26集来讲述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故事,这真是一个充满诱惑而又可怕的任务。然而芬奇只执导该剧的前两集,然后就可以去搞别的项目了(目前他正在执导一部根据大热小说《消失的爱人》[GoneGirl]改编的剧集)。威利蒙则不然,他成了该片的制片,人生接下来的四年基本都要签给这部剧。没有人能保证这部剧集有观众,更没有人能保证它不会彻底消失在Netflix流媒体内容的汪洋大海之中——那是一家网络公司在高质量电视内容这个不靠谱的领域试水过程中,对于失败的拒绝。
然而这些不确定性却深深吸引着威利蒙,他喜欢创意领域内的混乱状态。最近在哈佛商学院一次演讲中,有人问他对电视工业最近不稳定的总体现状有何看法,他对观众们说:“我觉得这很棒,因为总体上一片混乱。混乱对艺术家有好处,能让他们探索各种缝隙和缺口。”
《纸牌屋》的核心是Netflix在改变我们观看电视的方式——或者说我们曾经用来泛指“电视”的东西,现在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通过各种屏幕观看的连续剧”。这是个很好、很有吸引力的核心故事,但或许并不准确,至少从艺术的观点而言并非如此。《纸牌屋》是一部极为精致、质量极高的电视剧,放在HBO台或映时台(Showtime)亦不失色,对于Netflix来说,这一点才是至关重要的——要证明它属于这个行业,可以和那些收费有线台平起平坐。
大约在三年前,Netflix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它支付大笔金额购买别人的内容——其他公司制作的电视剧和电影——给在家订购Netflix产品的观众看。这种模式一开始很成功,但现在显现出两个令人不安的问题:第一,这让Netflix在竞争中处于脆弱的地位,因为从理论上而言,任何比他们出价高的人都可以得到这些电视剧和电影的播放权;第二,最热门的剧集,诸如系列剧《犯罪现场调查》(CSI)和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TheBig BangTheory)之类,已经以重金出售给TBS和USA这样的基本有线频道。因此Netflix只能得到在辛迪加卖得不好的剧集,诸如《迷失》(Lost)和《绝命毒师》(BreakingBad),这类剧集有复杂的情节,观众得按顺序看完剧集。传统上,这类连续剧首轮播放时会大热一时,但在二级市场就不好卖,因为它们对观众要求太高。
对于第一个问题,有一个简便但却令人望而生畏的解决办法:Netflix可以制作自己的原创内容。这个方案简单,因为显然可以解决有人比他们出价高的问题;令人望而生畏则是因为,几十个电视台,乃至所有电视网都在不断提醒我们,制作观众真正喜爱、真正想看的剧集是一件难以预测的事,通常不会成功。但Netflix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复杂、有连贯性的节目——这正是Netflix名义上的竞争对手们所回避的东西,因为它们不好卖,但它们在Netflix上的表现却很好。Netflix提供的网络在线服务让你可以登录上去,视线扫过在几十个剧集名字,然后锁定一部剧,一口气看上几十集,只要你受得了就行。对于《绝命毒师》这样的连续剧来说,这种平台堪称完美。你可以找到一部剧集,试着看一看,然后就拼命看完。Netflix要做的就只是自己制作一部让观众乐意拼命看完的剧集。
和映时之类对手相比,Netflix还有一个特别的优势:对于观众们在看什么,Netflix了解很多。不是泛泛的了解,而是非常详细,有数据支持,观众在整个观看期间的点击和持续时间它都掌握。它知道每一个Netflix上的观众都在看什么,他们怎么看,还知道该怎样把这些数据转换为“观众接下来想看什么”。所以,假如由大卫·芬奇制作一部政治悬疑剧,或许再让凯文·史派西加入,其结果会怎样?如果Netflix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它会梳理观众数据,寻找究竟有多少订阅用户喜欢大卫·芬奇的电影,多少人喜欢政治悬疑剧,多少人喜欢影星凯文·史派西。最终结果显示这些数据很强大。所以,2011年,芬奇向各个制片公司推荐《纸牌屋》的时候,Netflix的内容总监泰德·萨伦多斯(TedSarandos)根本用不着去听推荐内容。根据芬奇的数据,他的东西肯定能卖出去。和芬奇会晤的时候,萨伦多斯决定:“我决定向他推荐我们。”
“你有一千个理由不和Netflix合作,”他对芬奇说,但要与Netflix合作却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它承诺预定完整的两季,每季13集,保证提前付酬。不用担心收视率,不用争取时段。Netflix承诺买下26小时的原始内容,在艺术上基本不做干涉。而它得到的回报就是一部重要剧集,演员阵容由电影明星组成,还有一位获得奥斯卡奖提名的执行制片人。这不仅是Netflix推出的第一部重头戏,也是第一部不在传统电视上推出的重头戏。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这次合作对各方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威利蒙的全名是帕克·博勒嘉德·威利蒙(Pack BeauregardWillimon,博勒嘉德是南北战争期间一位南方将军的名字——译注),他笔下的男主角出身南方,但他本人却并非来自南方腹地。他的父亲曾在海军服役,威利蒙出生在弗吉尼亚,成长期间主要住在费城,父亲退役后成了律师,他又随父亲移居到圣路易斯。后来威利蒙来到纽约,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毕业后得到一份临时工作,在爱沙尼亚为政府工作,给成千上万份和欧盟有关的文件分类并撰写摘要。正是在这期间他经历了精神崩溃——“部分是因为那里太阳一直不落下,部分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是用来做什么了,部分是因为我内心阴暗的东西不时浮出水面,”他说。“我患上了急性焦虑发作、抑郁症,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所有我认识和在乎的人都在3000英里之外。我回到纽约,症状还在持续,隧道尽头并没有出现光亮。于是我回到圣路易斯和父母呆了几个月,一切才回到轨道上。”
最后他回到纽约,在哥伦比亚上编剧硕士课程。“我是班上最差的学生。他们当中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想终身从事编剧职业。我对戏剧世界却一无所知,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真正去写一个剧本。但我戒了酒,然后专心致志地走这条路。”
大学尚未毕业期间,威利蒙曾在一些政治宣传活动中帮过忙,最开始是1998年查尔斯·舒莫(CharlesSchumer)的参议员选举,他的参选令当时在任的阿方斯·达马托(AlfonseD’Amato)非常不安。威利蒙就这样有了政治方面的体验,这启发他写下了剧本《法拉格特北站》,他把这个剧本寄给全国的40多个剧团,结果全部被拒。但他找到了一个中介公司,把这个剧本提供给好莱坞和华纳兄弟公司,最终卖了出去,成了乔治·克鲁尼(GeorgeClooney)的电影《总统杀局》,电影剧本也是由威利蒙改编,正是这部戏使他成了《纸牌屋》这部迄今为止最黑暗的政治剧集的制片和狂热主脑。
威利蒙最喜欢聊的莫过于写作,因此《纸牌屋》的编剧室有点像研究生举办的角色塑造研讨会,由一个特别热心的年轻教授主持。写第一季的时候,编剧室设在翠贝卡一处租来的loft里面,地上铺着宽木条,四壁是红砖墙。一块巨大的白板上写着每一集的分解图,包括每个角色的最新进展情况,甚至包括那些小角色们。我花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把整块白板扫了一遍,了解到一些超级剧透的内容。
与此同时,威利蒙站在桌前侃侃而谈,桌边坐满了编剧们,他们当中很多人写过令他仰慕的剧本,此时他们都坐在那儿听着,偶尔插上一句话。一个编剧背向着我,懒洋洋地浏览着网页,他先是搜索机票,然后又在Airbnb网站上寻找99美元一晚的热带出租屋,买了一些露营器材,最后又开始浏览一篇网文,题为“人们临终前最后悔的五件事”。
这些范围广泛的谈话大部分不是为了解决某个具体的棘手情节,而是讨论更宏大的角色问题。某人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这是威利蒙一再提出的问题。《纸牌屋》中有着种种背叛和阴暗的诡计,但它归根结底是关于人物。剧集最有趣的推动力发生在弗朗西斯和他的妻子克莱尔之间,一开始,她像我们熟悉的麦克白夫人一样,是邪恶的低语者,但后来就发展成最迷人的女性电视角色之一——罗宾·莱特赢得了本年度金球奖剧情类最佳女主角奖,战胜了包括凯莉·华盛顿(KerryWashington)和朱莉安娜·玛格里斯(JuliannaMargulies)在内的竞争对手,只有根本没看过《纸牌屋》的人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整部剧集其实可以改名《婚姻生活片段》,不过婚姻誓词得改成“无论贫穷或富裕,无论疾病或健康,无论是野心、腐败还是共同利益,忠诚到永远”。
另一种看待《纸牌屋》的方式,是把它当成一部执迷于(威利蒙也是个执迷的人)权力的剧集:在工作场合,在婚姻中,在生活里,乃至在政治活动中都是如此。杰伊·卡森(JayCarson)是威利蒙的老朋友,人脉活络,是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Clinton)的前任媒体联络员,还曾经当过洛杉矶的副市长,在《纸牌屋》中担任政治顾问。他告诉我:“所有人,几乎是每个党派中的每一个人,在他最早来到华盛顿时都是为着正确的理由而来。但其中为数不少的人忘记了自己当初来到这里的原因。他们的动机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追逐更多权力。”
2003年,卡森曾在霍华德·迪恩(HowardDean)的总统竞选班子中工作,还雇来了威利蒙。回忆那次竞选,人们记住的很可能只有一件事:迪恩的咆哮,其结果就是实质上终结了迪恩的总统梦。迪恩的咆哮是他在政治演说中热情洋溢的瞬间爆发,结果这段录像被放在网上重复播放了好几个星期,让他显得好像精神病,更糟的是,显得根本没有总统气质。现在聊起这件事,威利蒙说,并不是那个咆哮导致了迪恩的失败,而是因为其后那些生死攸关的日子里,竞选班子没有采取有效的积极回应。“竞选班子的想法是:我们行得正做得直,随它去吧,”威利蒙说。“这也就是说:‘贬低我们的人没有力量,因为他们无法影响我。’不过事实上,因为没有做出足够快的反应,最后我们的力量的确被削弱了。”
为了说明白,他打了个比方:“我站在角落里,想打车,已经等了15分钟。正要上车时,有人冲过来抢在前面挤进去。这个时候我有很多种选择:我可以打开车门,把那家伙拽出来。我可以敲敲车窗,对他们竖中指,但还是把出租车让给他们。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说,自己生闷气。我也可以采取‘禅定’的方法来看待这个问题,让他们走掉,想着下一辆车总会来的。”这些处理方式的本质让威利蒙着迷——他说,它们其实就是一切伟大戏剧的核心。他接着拿打车打比方:“这儿谁掌握着权力?我克制住不发火就能掌握权力吗?抑或是那个人掌握了权力,因为我让他占我便宜了?如果你把这些放在政治舞台上,就会产生真正的重大利害。有些人就专靠思考这些处理方式为生。”“迪恩的咆哮”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最终改变了威利蒙的政治观与戏剧观。政治权力的本质是什么?个人权力的本质又是什么?二者又如何互相影响?就在爱荷华,在霍华德·迪恩总统梦破碎的讲坛上,《纸牌屋》中的哲学诞生了。
威利蒙在叙述时中断了一下,再一次沉浸在当时复杂的情况之中。出事之后,该怎样回应公共场合的尴尬时刻与媒体的歪曲,该怎样包抄反击那些想要限制你、打败你的人?“这样的决定正是弗兰西斯·安德伍德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的问题。”
第一季播出后的头几个星期,威利蒙偶尔会在深夜上Netflix网站,浏览那些只给该剧打一星或者两星的评论。作为编剧,当他写出好东西时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什么地方不对,通常心里也能明白,但他觉得,如果人们对这部剧的批评有一致性,那他肯定能从中进一步汲取教训。这里,他还是在关注细节。
他注意到两种趋势:其一,很多人更喜欢英国版,对它保持着忠诚,他觉得这不可避免,也无法反驳。其二,很多观众觉得这部剧太道德幻灭。“有人不喜欢这种黑暗的基调,觉得局中人都太冷漠,”威利蒙说,“我们得承认这一点。”他考虑是否应当改变这部剧的黑暗氛围,或者引入几个体面点的新角色,好让有些一星或者两星的评论变成三星或四星。简而言之,他是不是应该在剧中加入一点讨人喜欢的元素呢——假如这部剧在电视网上播出,这肯定会是电视网的高管们给他的第一条意见。但他决定不这么干。“喜欢这部剧的观众用不着去喜欢剧中的人物,用不着去和剧中人把酒言欢,也用不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做客。有些人不怎么喜欢这部剧,只是因为这部剧不适合他们。我也不想去讨好那些人。”
《纸牌屋》这样成功,能在其他众多反映政治黑暗的剧集中脱颖而出,部分是因为威利蒙对权力的迷恋,Netflix也给了他自由探索的权利,而他的妄想正好吻合我们对当今政界的普遍印象。你可以想见,《纸牌屋》有一天可以帮助人们了解我们当前时代的政治形势,正如《白宫风云》(TheWestWing)有助于人们了解那个时候的政治形势一样。《白宫风云》在1999年上映,堪称克林顿执政末期自由主义的大声疾呼。充满奉献精神,充满生机活力的文化官僚总能在争辩中获胜,他们之上是一位无可指摘、道德准则从不动摇的老爸式总统。阿伦·索尔金(AaronSorkin)的《白宫风云》是美国政府的一个版本,它由人品正直、信奉自由主义的领袖主持着。就连比尔·克林顿被指责放弃了自由主义原则,自己的道德也出了很大问题的时候,这部剧也是每周照播不误。杰德·巴特勒(JedBartlet,剧中总统——译注)是这样一种总统,虽然他是虚构的,但我们仍然可以相信他。
相反,《纸牌屋》中的政客都是完全没有道德可言,是彻底的机会主义者。这部剧不是什么大声疾呼,而是对后奥巴马时代(或者说人们投票时心目中的那个奥巴马),对一个不再相信希望的世界的冷酷解剖。在这个世界里,美国政府不再是我们希望的样子,而是我们暗地里担心的样子。在这里,老好人杰德·巴特勒连一个新闻周期都撑不过去。
威利蒙在哈佛商学院的演讲结束后请学生们提问——台下坐着一群面孔光洁的明日巨擘。第一批问题是关于电视与破坏性的主题,乃至不断变化的业界局势,以及最重要的问题:将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商机。威利蒙说了几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讲了讲关于混乱、可能性、艺术创新与风险的问题。
然后有个学生举手问到:“你觉得自己通过《纸牌屋》的世界所阐明的真理是什么呢?”威利蒙笑了。然后他反问:“我阐明了什么真理?我为你阐明了什么真理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那个学生说。
“这是个不公平的问题,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威利蒙答道。“因为如果我必须告诉你我阐明了什么真理,那说明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好。”
这段对话让我想起他对我说的一件事,当时我们正在开着他租来的烟味缭绕的奥迪车,沿着马里兰荒凉漫长的乡间公路行驶,他就是开着这辆车在纽约和巴尔的摩之间往返。当时他的话不太像是在阐释真理,更像是某种艺术宣言,一种把政治视为揭示人类深刻本性舞台的宣言。“一切关系都是交易性的,”威利蒙一边开车一边说,“就连爱也是如此,爱可能是一切关系中交易性最强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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